第29章(1 / 2)
兰佩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在蹛林大会前两日赶到了单于庭。
夜色已浓,她与莫车风尘仆仆,顾不上满脸泥沙,翻身下马后直奔右贤王大帐。
帐内黑着灯,父亲未在帐内。
“右贤王呢?”
兰佩焦急地问向正站在大帐两侧的侍卫。
守帐侍卫均是右贤王从奢延城带来的亲信,一眼认出兰佩和莫车,吱唔了一下,回道:“仆不知。”
兰佩借着帐边微弱的火光,觅出侍卫眼里的惶恐,冷声道:“说实话!”
“仆,仆真的不知……”
侍卫深深垂颈,活像一只无辜的待宰羔羊。
莫车蹙眉问道:“出去多久了?可说了何时回?”
侍卫摇头:“没……没有。”
兰佩无奈,和莫车对视一眼,沉下心道:“我去北大营找哥哥,你在此候着父亲。”
看那侍卫的样子,定是知道什么却不能说,事出紧急,她等不起,不如兵分两头,密报由莫车呈给父亲,她先去给兰儋传信要紧。
莫车领命,一直等在帐旁的阿诺闻言赶紧牵马上前:“我同小主一起去。”
眼见着小主连日来为了节省时间,晚上只在马背上将就睡几个小时,风餐露宿,人都瘦了一圈,今日早起到现在才吃了一餐,还只啃了两口干馍,阿诺实在放心不下。
“不用。你安顿寝帐,在单于庭等我。”
兰佩说完已攀上马背,不等阿诺多言,疾驰而去。
她此生未曾去过北大营,仅凭前世记忆和大致方位,寻着远处营房中的点点火光一路向北,耳畔风声呼啸,四下皆是莽莽草场,唯有北辰高悬一路相伴。
半个时辰后,兰佩已立在北大营的营门之外。
“右贤王之女兰佩,有要事找千骑长兰儋,烦请通传。”
守营侍卫没见过兰佩,旦见她长发结辫,束腰窄裤,一身短打,像是长途奔袭而来,又听闻是右贤王之女,不知真假却又不敢怠慢,恰巧太子有令,今夜大营禁夜闭营,一律不许人员出入,遂恭敬回禀:“小主,今晚已经闭营,仆奉命把守营门,不便通传,还请小主明日再来。”
兰佩心急如焚颠簸一路,结果连吃闭门羹,胸中怒意不禁“蹭”得涌上头顶,厉声喝道:“少跟我打官腔,让你传你便传!”
“这……”侍卫摆一脸为难:“仆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小主见谅!”
她揣着十万火急的情报,怎就被这一个个看门狗狗仗人势,生生堵在门外送不进去。
情急之下,她蓦地瞥见侍卫腰间的佩刀,脑袋一热,猛地抽出刀铤,白森森的刀刃横架上那侍卫的肩头,冷声命令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给我通传!”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侍卫毫无防备,反应过来时已觉出刀尖贴着皮肤传来的冰冷杀意,脸吓得脱了色,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刚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侍卒一看情势不对,有的迅速将手按住了腰间刀鞘,有的已经将刀铤抽出了一半,露出半片银光,却又都不敢靠近,只在外围轻挪脚步,俟机行事。
倒是有两个机警胆大的,趁乱朝大营内万骑长的军帐跑去。
此时,冒顿正和兰鞨、拓陀、兰儋在帐中议事,因事关重大,又涉绝密,今晚自从请兰鞨进帐后,冒顿便下令夜禁,以防走漏风声。
帐内,一张硕大的犀牛皮舆图悬在帐壁之上,冒顿立在图前,正挥动刀鞘推演路线。
“殿下,守营侍卒来报,右贤王之女兰佩现正在营门外,欲仗剑闯营。”
听到帐外通传,帐内众人皆是一惊,兰儋和兰鞨父子相觑一眼,直觉得不可思议。
三日前明明还在奢延城的兰佩,怎么可能这么快来到单于庭?
便是兰鞨此次轻车简从,路上也用了四日。且她为何突然找来北大营,又为何要仗剑闯营?
莫不是认错了人,或是被人冒名顶替?
“殿下,容末将前去探查虚实。”
兰儋不信,怕是有人利用兰佩之名图谋不轨,欲亲自前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冒顿双眉微蹙,强压下心中局促,拦住他道:“孤去罢。”
帐中三人齐齐噤声,叩胸恭送太子出帐。
走出帐门,冷风扑面,冒顿心头骤然一紧。
这次听闻兰佩并未和右贤王一同回来,他起先隐隐期待的心已然平静下去。
分别三月有余,他虽想她,渴望再见到她,但想到单于庭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又觉得她留在奢延城才最安全。
不来,也好。
刚刚帐外通传,陡然间听到兰佩二字,他的心倏地漏了半拍,以为自己听错,直到看见兰鞨和兰儋俱是一脸紧张,他才相信,确是她来了。
与兰儋的不可置信相反,他有强烈的预感,现正在营门外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突然来袭,仗剑闯营,这些事她都能做得出。
毫不违和。
按说,处理这样的小小意外,根本无需他亲自出马。
可这意外意外的是她,他又哪能坐得住。
他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找来,闯营的缘由是否与他有关,比起这些无关紧要,他现在只想见到她,哪怕只有匆匆两眼。
一路忐忑,转眼他已驱马奔至营门前。
一眼便看见那个正装模作样,将刀架在侍卫肩头的小人儿。
不由地嘴角上翘,心头一软,仗剑闯营?就她?连做个样子都做不像。
兰佩原本确实只想做做样子,逼那侍卫就范。没成想刀一出鞘,跟着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
看着周遭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侍卫们手里呼之欲出的刀刃,她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且境地尴尬又危险。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生等事情闹大。
如她所愿,事情果然闹大了,还大到了极致。
营门打开的一瞬,太子策马而出,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把刀放下!”
见到太子殿下亲临,刚还剑拔弩张的侍卒们倏地齐整整执戟列队,转眼间将他护在正中。
阵仗摆得太夸张,兰佩蓦地怔住,早已举酸了的胳膊不受控地抖了两抖,手里的刀顺势往下一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三月未见,他皮革大氅,高立马上,身后簇簇火把将他的周身烘出一圈鹅黄色的光芒,一副盛气凌人的王者之姿。
晃得兰佩微微眯了眯眼。
侍卫用人墙组成包围圈将他们之间隔出丈远,仿若她是个有心加害太子的刺客,人人均是戒备之色。
她连日只顾赶路,深知自己形色狼狈,来不及多想,她几步迎上前,隔着人墙朝马上之人微微仰头喊道:“我要见兰儋。”
他恍若未闻,长长看了她许久,不曾挪眼。
兰佩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仿若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不得已又喊了一遍:“我要见兰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