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居心(2 / 2)
搞艺术的通病,就是容易发疯引证某种满足自身恶趣味的猎奇理论。
即使是两种无论从材料还是色泽都再相仿的色系,在同一张纸上按照不同比列进行融合兑染,也会得到完全不同的新色块。
纸上学来终觉浅,也永远停留在枯燥的理论阶段,而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进行色彩渲染,可比画画有意思多了。
她已经找到最完美的画纸,现在,只需要把颜色一一堆叠上去,然后静置冷落,一段时间之后,就能观察到实验结果。
究竟是颜料作为无法抗拒的异物入侵画纸本身,达到玷污上色的效果。
还是画纸在颜料的淳淳引导下,由内向外渗透出更浓烈阴暗的色彩,表明画纸本身就不纯洁。
也许这个过程会无比漫长,但周旋对自己有足够的耐心。
按耐住强烈到几乎要从胸口溢出吞没自己的战栗,周旋感受到心跳猛然加快,快到理智的防线随时就要在拉扯中断裂,迸发出失控的情绪。
她扭头看向唐遇礼,挑衅的声线微颤,“你大可以试试,反正丢脸的不是我。”
“不过,”周旋微微一笑,明艳眉眼满是肆无忌惮的笃定,“你敢吗?小唐僧师傅。”
敢在禾苗面前,把善男信女那套不入流的风月手段说出来吗?
敢当着我的面,用厌恶嫌弃的口气指责我的行为是一种近乎骚扰的有伤风化吗?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嘴皮子上下一动,几句对谁都能说且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口头蜜语。
无论是在无趣挣扎里厌烦,还是清高俯视中凝望。
动摇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等了片刻,唐遇礼依旧无声无息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现在实验已经开始了,周旋不得不懊恼地承认,唐遇礼是个非常难啃的实验对象。
至少现在,她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有效用的数据来支撑逐渐定型的理论。
反而模仿她的技巧,融会贯通,将扔下去的定量标侧都变成不可控的变量。
周旋听到他居然开口反问自己:“怎么,不叫哥哥了?”
这句话换个人说,周旋会觉得他只是在吊儿郎当地把妹,老掉牙的方式,在平常她看都不看一眼。
可唐遇礼的语气平和地就像在念一本内容烂熟于胸的书,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感情投入。
让人莫名火大。
不同于那些勾勾手指就乖乖走到面前的男人,这块刺头格外费劲,软硬皆施对他没有一点作用,然而越是这样,周旋越想看到他悖于高洁清贵的坠落之态。
如同世人带着破坏欲的不可言说的扭曲心理,与其呕心沥血奉于高坛地造神,大家更想看到冷静无情的神衹因为沾染视若污物的人欲而丑态百出,从神坛堕落泥尘,变成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怪物。
为什么得不到预想的反应?
因为他已经掌控了她的心路历程。
或者说,他作为试验品虽然没有跳出实验台,但同样以观察实验品的眼光,将她投机打靶的行为原封不动地一一归还。
然后以昂首仰视的姿态,站立于高高在上的操作台,面无表情地观测她。
就像那串黑玉菩提,时时刻刻掌控分寸地勒在手腕,却又狡猾地警示着她,他只是出于得体大方的佛法修养,宽容她屡屡不知进退的恶行,到底也不甘与她同流合污。
谁也不比谁迟钝。
譬如此刻,周旋对自己种种模糊界限的行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唐遇礼心知肚明。
她只是在无聊乏味的地点和时间,短暂地把目光投向他,就像选中了一个可以偶尔供她解闷消遣的玩意。
说的再直白难听点,她对他并没有产生悸动和恋慕的感情,只是纯粹因为新鲜感和征服欲,把他当成了一件趁手的玩具。
但凡在她若有似无的刻意撩拨下,他表现出任何动摇或迟疑的情绪作为反馈,她就会立刻感到厌倦,然后一脚将他踢开。
虽然是乐见其成的结果,但唐遇礼思索过后,反常地没有立刻进行回应。
或者说他在有意规避这种结局出现的时间。
在最有效直接能和周旋一刀两断的办法摆在眼前时,他却犹豫了。
即使只是一刹那,足以让他看清自己内心深处的动摇与挣扎。
明明是被迫卷入这场情非得已的游戏,为什么在可以选择全身而退时,他会产生时机并不成熟的想法来作为拖延的借口呢?
唐遇礼想了又想,最终得出一个勉强能够说明眼前困境的结论。
大抵是她低身俯就说着那些令人迷惑下坠的呢喃耳语时,装地太像一回事了。
具有欺骗性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让他偶尔不太清醒的头脑被短暂蒙蔽了。
是的,他只是被蒙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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