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终 (4)(2 / 2)
岂料得到霜月华因为没有帮她报仇而心生愧疚,因此将南予欺负她的事情添油加醋更为变本加厉地说给了厉踏露听!
诗茵若面目狰狞了一瞬间霎时想通关键:蠢货!要他多言?!
敛了厉色,诗茵若眼眶蓄了些泪水,顾不得昭觉宗主也在场,直接膝行过去握了厉踏露的手,“师尊……您听徒儿说……徒儿没有摘清自己的意思,只是、只是那个南予实在是嚣张……”
原本厉踏露今儿被君玦和南予齐齐不放在眼里甚是火气大,因此不等诗茵若说完话再次将她推倒在地,狠狠打断道,“是!为师看见了!她是够嚣张!为师想收拾她是因为为师有能力弄死她!但你呢?!”
但你呢?
但你呢?
……
这三个字在诗茵若脑海里不断重复,重复到她颓然而又坚决地握紧了拳。
天之骄女只是相对的,谁也没有诗茵若清楚,不说三门三宗,就单单是在毒仙宗里,她的资质其实就是平庸而已。
但是人一旦被吹捧多了,就会以为自己真的优秀至极,至少在三门三宗以外的人看来是,但是一旦放回宗门内,她还是那个资质平庸、靠身份地位被毒仙宗五尊收为徒弟的普通人。
普通,是诗茵若最受不了的字眼!
“你以为你的修为真是江湖人称道的天纵之姿?你也不想想看,你这点儿气韵放在整个毒仙宗算得了什么?!”
厉踏露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低头睥睨她,“为师对你既严厉又慈爱,还不是希望你成才?!可你看看自己,纵然为师亲自教你,你如今也只是个重明鸟罢了!”
“是,世家之中多得是十六岁只为重明鸟一阶的,你没有出身世家却有这番造化在外人眼里的确厉害!但是你别忘了,你虽不出身世家却是从小拜入我门下!区区重明鸟!那个贱丫头欺负你你就活该受着!”
说到最后,昭觉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想打发诗茵若先出去,还没走近,厉踏露又再次指着诗茵若的鼻子骂道,“你自己上不上进为师已经不看重了!但月华还是我的得意门生!你以为为师看不出来你从小到大利用他过多少回吗?!”
诗茵若跌跌撞撞走出门的时候,回响在脑子里的是厉踏露最后一句话:毒仙宗这样一个二十岁就要晋阶梼杌的天才弟子!莫要他最后毁在你手里了!
南予,都是你逼的!
她捏紧双拳,强压住眼泪,忽地间想起什么似的,划开一个渗人的笑意:师兄,最后利用你一次!让南予永远消失吧……!
33.区别对待
那厢诗茵若被厉踏露骂了个劈头盖脸痛斥出门,这厢南予已经和君玦走到了摘月街上。
现在还没过完晌午,街上大多数都是小摊贩儿的叫卖声和店里招呼客人的声音。飞灵国被君玦打理得井井有条,配合着君莫及诗书风流的癖好,街上繁华极了。
然而再热闹繁华的街景都驱散不了如今两个人并肩走着话也不说一句的尴尬诡异的氛围。
且君玦现在一站在南予旁边,南予就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天晚上在房间内亲到他那一幕,这让南予自个儿也想不通……如今究竟是得了个什么毛病?
“予儿,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上回他俩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出来,是南予肚子饿了先破了功,这回却是君玦先停下脚步回头低眉看她,嘴角尚且还是那抹有堕仙成魔那么点儿意思的笑。
南予擡眸瞟他一眼,上一刻气氛还诸多微妙,下一刻他就将这话头起得这么生硬,教她该怎么回答?
思忖片刻,南予挠了挠后脑勺,随便指了指街边儿的一阶梯子,“坐下再说罢!”
君玦十分听话地跟她一起坐下了。
大约只有两个手掌横拼到一起的高度,君玦坐得很随意,修长的腿一只蜷曲一只伸直,银白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潇洒狂狷的味道。
其实君玦经常从很多小细节里迁就她,只是南予没有发现,君玦自己亦没有发现。
譬如君玦在南予面前,就从未考虑过他是堂堂两国至尊。不论是飞灵国的君卿殿下,还是锦焱国的玦王爷,都是举足轻重的身份,闻名五国的两个身份。
若是被人看到他就这样随意地坐在街边的阶梯上跟人聊天,于朝堂和世家来说影响不会太好就是了。
再譬如君玦素来有洁癖,但因为她面对的是南予,所以他没想就坐下了,且他坐下了才发现阶梯上挺不干净的,但他却下意识的觉得坐在他身边的南予身上好香的样子?
有时候君玦躺在床榻上回想自己那一天遇上南予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想了些什么东西,会惊觉自个儿还挺不可思议的!
“你说吧,你方才说想带我去见什么人?”南予将手里抱着的酒壶对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君玦,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喝。
君玦看着她对嘴喝过的酒壶怔了怔,似是愉悦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又把酒壶还给她,眸中隐隐堪期待地看着她喝下一口,嘴上还不忘跟她说道,“是我的师父。”
南予正要再对嘴喝下去,在唇畔一停,回头诧异看他,“那你今日这身行头果真是三门三宗青丝礼?”
“嗯。尊在前,必束青丝。”君玦眼珠子都不转地看着在她手里停滞的那壶酒,抿了抿唇道。
南予看他那么热切地盯着这壶酒,干脆就手一伸大方地递给他,“要不,你再喝几口罢。”
“……”君玦似是偏头轻笑了一声,才正色地摇头说不必。
南予又喝了口酒,回头看着他舔了下嘴角狐疑道,“方才我听昭觉问你,你都不肯说,这下却肯带我去见你师父?”老实说,这么区别对待下来小爷瘆得慌啊!
34.我心已决
天可怜见的,南予居然有一天意识到她被君玦区别对待了?
倘若这心声教君玦听到,必然会觉得多舛的情路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其实君玦很早之前就极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教育她,纵然这战术再迂回,从拿江山作陪供她豪赌,到风云榜送她去竹楼为她疗伤,再到纵她火烧神机楼、搞垮百里湮,如今也迂回了五六次了,她怎么就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喜欢她呢?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南予如今总算是悟出了那么点儿道道儿来,也不枉费君玦花了这么多心思。
但是如今问他为何要将她和别人区别对待,教他怎么回答?
南予果不其然是惯爱给他出些难题的,前些天从阳夏国回程的路上,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给她表明心意了,但阴差阳错之下她却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见。
这让君玦意识到了这么早跟她坦白其实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因为她从不在乎他,不在乎所有人,就连帮长儿也是一时起意,天生的性子谁也改不了。
于是君玦算好了要让她自己悟,把他这份感情慢慢悟出来,渗进她心里去。
斟酌片刻,君玦干脆就撩起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你猜?”
南予等了半晌等来这么个答案,险些就着手里的酒壶砸过去,揉了揉鼻尖表示不想猜,这么一说也代表她对此事没什么兴趣,那么这件事也自然作罢。
她不愿去,君玦也没有勉强,本就是在路上突然想到了,说出来打破尴尬的气氛,顺带着试探一下她,还以为昨夜那一吻会有些不同。
果然,她仍然不在乎他。
君玦起身的时候,移天、易日不晓得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多半躲哪儿听了好一会儿墙根。
望着南予喝着小酒踩着小调儿远去的洒脱背影,君玦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休思说她一月之内必有一劫……
陈国离这儿太远了,如果她有什么事,自己又远在陈国回不来的话该怎么办呢?
抿了抿唇,他道,“传信,不去陈国了。”
移天、易日猛然擡头,一脸震惊得恍若雷劈,“王爷……?!”
君玦转身缓缓走着,“就去断崖吧,看看师父和城歌。”
两人震惊得不能言语,移天好一会儿才从惊悚中回神,上前几步,拱手拧眉道,“王爷,陈国……陈国的那些人都在等您……!”
因为是在街上,虽然是偏僻一角,却不得不防人耳目,移天也就没敢说出是哪些人。
“让他们多等一个月。我心已决。”君玦语气淡淡,擡脚又要走。
易日却上前拉了移天跪下,“王爷!前辈也在等您!”
“我知道,”君玦似乎叹了一口气,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拟信去吧。”
说完这句,君玦再次眺望了一眼南予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弧度,转身朝她的反方向走去。
易日直起背,愣愣地看着离去的君玦,拿倒肘子碰了碰移天的腰腹,“王爷是真的有分寸吗?明明花了这么多年才……那可是集千千万万上古秘术的陈国啊……”
移天缓缓站起身,“我跟随着王爷,你先去传信吧。”
35.事出反常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予和君玦那厮在街头分别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教她撞见了一件奇也怪哉到近乎有妖的事情,且这件事情让尚云城一干好事的小老百姓们都沸腾了,概因——
诗茵若她老人家从水天一线出来后,准备去投江寻死。
这真是一件庄严且惊悚的妖事。
南予私心里觉得,诗茵若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孩子,是个能受得了气的女孩子。至少比一看到她就炸毛的南宫黛好得多。
但今儿个让她撞见了这桩事儿,南予私心里又觉得,诗茵若是个很奇葩的女孩子,概因——
传言说她自诩什么水上小公主,会三百多种花样游水不说,水下憋气憋个三四天都不会喘。
那么……敢问她要投江寻死是个什么意思呢?南予狐疑地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老实说,这件事儿也不是她撞见的,而是她听到了匆匆忙忙往摘月江上跑的一干群众交头接耳时说的。
于是南予很乐意捧场地揣了一兜瓜子儿特意跟来了,找了个好位置蹲下,她就看见了站在江岸上要跳不跳、欲泣未泣的诗茵若。
恰好,九方越从水天一线出来,在摘月江的另一边儿,也蹲在那儿看着什么。诚然他看的不是江边儿上要跳的那位,而是江岸上嗑瓜子儿的那位。
诚然嗑瓜子儿的这位也不是来救要跳的那位的,却是实打实地揣着一颗不耻下问的心来瞧瞧,瞧瞧那个传说中能在水里憋气憋个三四天都不带喘的女子,这么浅的一口老江跳下去,究竟最后会怎么死?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只等着诗茵若跳下去,就及时的发出一片喝彩……哦不,发出一片哀悼来。
南予一面儿嗑瓜子儿,一面儿觉得诗茵若站的那个位置,真是个容易被很多人一眼看到的好位置。
再嗑一把瓜子儿,她觉得诗茵若站的地方场地未免宽了些,似乎可以容纳很多施展轻功飞到她身边的人站稳。
又磕了一把瓜子儿,诗茵若带着哭腔说话了。
“殿下……你在哪儿?茵若、茵若不想活了……”
南予低头吐了瓜子儿皮:光说没用,你要行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茵若哪里不讨你喜欢了……?”
南予从兜里再摸出一小把磕着:可能哪里都不讨。
“难道茵若长得不好看吗?”
长得好看有毛用,小爷还觉得自个儿美若天仙呢,不光觉得我还到处说呢。
“我和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茵若就要死了,你也不愿意出来见见我吗……”
流年不利,他刚刚才跟小爷说要出趟远门儿。
“罢了,将死之人,我还指望什么呢?”
指望一下,这一跳能火。
“我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宗主、对不起毒仙宗的师兄师姐,是茵若不争气,什么都学不好……”
早就跟你说了,毒仙宗两大招牌被你砸的干干净净你还不信。
“爹娘,是女儿不孝……!”
我擦,祖宗都被你问候完了,你倒是快跳啊!
36.果然如此
泫然欲泣的神情,配上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诗茵若这把辛酸泪吐得真是妙绝。
本来就是个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奚落自嘲的话简直是拿锄头在戳在场正常男人的心坎儿,委屈成这个模样,任谁看了不都得生出些怜香惜玉的意思来?
于是,在摘月江外蹲了一圈儿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小老百姓们纷纷摆手,别跳了,别跳了啊,诗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莫糟蹋了,快回家吧。
南予狐疑地吐了嘴里嚼出味儿来了的瓜子皮:这是谁教的?长得漂亮些人家想死还不准了?有没有人权?懂不懂尊重?岂有此理!
南予一度怀疑君玦管理飞灵国的子民们其实采取的措施是放养,天性竟被释放成了这幅模样?
正在南予胡乱瞎想之际,周遭传来哄乱的声音,擡眸一看,是僵持了一盏茶时间的诗茵若动了。
但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