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2 / 2)
苏威的心意我都明白,他是怕我委屈,但我不想让他为难,何况得罪了宇文护,我们一家人都没有好下场,我又怎能独善其身?罢了罢了。
苏威还欲再言,我却截住他的话:“哥哥你回吧,不用担心。”说罢,我径直走向宇文倾,冷冷道:“带我走罢。”
他似乎也惊讶于我突如其来的决心,微微愣了一下,就引过我,向苏威作别。
这时,马车上帐帘突然一动,却是云絮从车上跳下来,直奔过来:“小姐,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这丫头真是糊涂啊!我正欲推辞,宇文倾又开口:“我刚刚忘了,老夫人也提到让云姑娘一并留下。”
我看着她无奈一笑:“走罢。”
说完,逆着苏威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威似乎站在原地看了我很久。
宇文倾对丞相府很熟悉,他带着我们在这高楼亭阁之间兜兜转转,毫不费力。也难怪,他当年历尽艰辛,护送阎氏回国,已算立功,而且他又是宇文护父亲那一脉留下的血亲,深得宇文护信任,想必已在这相府中出入自由了。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在一处四角小楼前停下来。这小楼掩映在一丛丛花树中,婉约秀致,应是女子闺阁。
“这是当年新兴公主未出嫁前的闺阁,但愿苏小姐还能住的习惯。已有婢女将屋室打扫干净,苏小姐早早进去休息吧。老夫人今日倦了,明天她还要见你。”宇文倾开口道,语气像在传达命令。
原来大嫂曾经住过这里,我心里的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些。
匆匆谢过他,我拉过云絮就要上楼。
“苏小姐——”不料宇文倾又开口唤住我。我本来就心烦意乱,被他这一唤,几欲发作,但还是生生忍下,转过身来。
宇文倾依旧立在原地,全身融入月华之中,而我则立在四层台阶之上,垂首俯视着他。
月光映在他白皙的面庞之上,朦朦胧胧,他面色淡淡,没有胡人的粗鄙之气,显得旷远平和,碧色的眼瞳注视着我,映着迷离的月光,有种奇异的光彩。
“什么事?”我有些失神,僵硬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突然把目光转向别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今日林园之中,幸赖苏小姐解围,否则我怕是要陷入尴尬的境地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今日确实在林园中看到他和一名女子拥抱在一起,状貌亲密。那女子应该是他情人吧。不过他怎会得知我帮他解围?莫非他听到了我和宇文直的对话?
我也懒得多想,只是淡淡回道:“小事不足挂怀。换做是别人,也会如此,”说到此,我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感慨,擡首望着空中明澈如水的弦月,眼睛有些发涩,续道:
“我觉得人人都愿意成人之美,像杨素那般把人逼入困境乃至绝境的,应是极少数吧。”
收回目光,我又转顾宇文倾,眼光微冷,唇角略略勾起:“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颤动了几下,面色未改,终是没有回答。
我不再看他,携着云絮转身步上阁楼。
这闺房一如我想象的那般整洁,室内燃着淡淡的苏合香,我只觉神清气爽,心头的芜乱也被涤去很多。
我和云絮躺在一张床上,卧在同一个被子里,纵然这是丞相府,但有她在身侧,我也感到很安心。她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人。
身心的疲乏减去了许多,竟也不觉困倦了,我拉了拉云絮衣角,问道:“今天你在宴会上吟的那首诗是不是苏宇凉十二岁时写的?”我终是遏制不住好奇心。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可能么?”
“嗯…唔…不太…可能……”我挠挠头,有些不确定。
“这是明代诗人张灵的《对酒》。我从没背过应制诗,那时也没寻到特别合适的,遂拿来充数了。不想被杨素挑出毛病……”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那个人我就烦。
“不说那个人。我且问你,今日我如厕时,你为何没在原地等我?而且后来竟和宇文宪在一起,你们认识?”这个疑问我已憋了很久,当时看到她和宇文宪同时出现,就倍感奇怪,齐公怎会认识身为婢女的云絮呢?
她沉默了一阵,淡淡开口:“我在外面等你时,恰逢宇文宪过来,他约我一同走走,我才不得不离开的。至于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她顿了顿,“当年宇文直欲强抢我回府,在你未赶到之前,我竭力反抗,当时宇文宪恰巧在场,还是他阻止了宇文直……直到你出现……”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我有些惊讶,但我的惊讶随即变成了怅惋:“要是想要走你的是齐公该有多好……”
云絮猛地抓住我的手,手劲儿之大出乎我的意料,好一会儿,她才吐出一句话来:“此话怎讲?”
我的愧疚之情又是一阵翻涌,不得不把今天跟宇文直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我小声说,几乎不敢看她,那种惭愧和内疚把我碾压的异常难受,“我会尽量往后拖,大不了不嫁人了……”
“怎么可能?又说孩子话。”她打断我,心里早已如明镜一般了然,话里满是凄恻,“宇凉,不怨你,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我再想办法吧……”她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听到鼻子轻轻的吸气声。
她好像……在哭……
我转过身去,用力抱住云絮,很久很久,直到她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