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2 / 2)
“将军他……三天前就回来了。”大春的双颊依旧红通通的,她垂着眸,嗫喏着,“今晨我们陪着小姐去城西的佛寺上香了,刚刚才回来。”
我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不置一言。南北朝佛教繁盛是事实,当初梁武帝痴迷佛教,几乎荒置国事。北周延续着北魏的风化,到目前佛教还很受尊崇。
令我我惊讶的是,宇文和月居然出门了,真是一件奇事。只是我不知和月是真心信佛,还是为了配合宇文倾?不过全体家仆都出动,她这排场未免过大了些吧。
“碧儿呢?”我又问道,“她去了么?”
“她本来也是一同去的,但奇怪的是,就在刚才,她被将军遣送出府,说是要许给将军手下的一个禁卫兵。”她语气慢吞吞的,似乎也是满腹狐疑。
他是要驱散我身边的人。我明白宇文倾的意思,不得不佩服他动作之快。
“夫人,您快吃了这饺子吧。是将军让我特意做的。”见我半天不说话,大春又开口劝着。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敷衍道。
她掩上门出去,却并未锁上。那一刻我几乎有冲出去的冲动,但转而明白宇文倾应该就在门外。
看了看桌上的饺子,我肚子倒是很配合的叫了几声。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捞起一个,喂入嘴中。
该吃还得吃,谁能和自己过不去?我倒要看看宇文倾能关我到几时,至少这期间我不能让身体垮掉。
饺子很香,我却嚼出一片苦涩。
宇文倾在家的时候,就会命人将我房门打开,允许我出屋自由走动。
他知道,有他在的时候,我想逃出去只是妄想。
我的饮食甚至比往日还要丰盛。他大概是内心有愧,想以此来补偿。
晚上,他照旧和我同宿一房。我独霸一张床,他只得伏在桌案上睡觉。
“他活该如此。”我心里恶狠狠地骂着,“既然已和我撕破脸皮,又为何非要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他以为家中仆人都像大春那般单纯?”
这样软禁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个月,除了每天短暂的放风时间,大多时候,我都被囚在房里。我慢慢适应这样的生活,心里却从未妥协,我认定,宇文倾不会一直囚禁我,云絮早晚会察觉到。
在这段期间,我竟能沉下心来读书。除了将苏绰的论述通读整理一遍,还精研了他制定的记账法,并试着将复式记账法融入其中,也小有成果。我向段叔要来了本家的账簿,将所有开销用复式记账法整理了一遍,结账时居然能将借贷双方配平!
我在会计课上从没遇过的奇迹竟在这里发生,不由得一阵感慨。
与此同时,我也没放弃修习剑法。自上次宇文倾指点我立桩一事后,我就苦练蹲马步,现在下盘已比那时稳实很多。我还试着将行云十三式化入其中,一套剑法舞下来,招式比以前顺畅多了。以我目前的修为,若是碰上个对手,应该能应付一阵。
有时我回想:如若没有这段软禁的经历,我大概永远不会静下心来读书习武。
宇文倾在家时,仍旧给我出门放风的时间,我便到宽敞的院子里练习剑术。但从未流露出要逃走的意思,每次练完,都自觉回到屋里,还会要求他将门锁上。
宇文倾有时和我同宿一房,但我不再对他恶语相加,只是漠然以对,彼此无话。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我越是想逃脱,宇文倾就越以为我要向谁告发他的秘密。索性安然接受现状,用耐心的等待和他较量一番。我有的是时间。
由于保持着良好的心态,辅以练剑来强身健体,我并未因这段软禁生活变得形容枯槁,反而觉得精力充沛。连大春都说我似乎胖了些。
这样正好。
时近腊月,寒气日甚。藏绿园中的池塘早已结了一层冰,池边的柳树光秃秃地杵在一旁,被寒风吹得剌剌作响,好不萧瑟。
我忽然惊觉,已经到年末了,我也有两个多月未见到云絮,她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心里有些焦急,不知何时能出现转机,我可不想余生都被这样囚禁着。但着急也不是办法。
卧在床上听着窗外凛冽的寒风,只觉心绪也被撩拨得起伏不定,一点睡意也无。
宇文倾仍穿着外袍,伏在案上,好像已睡了过去。
房门未锁,沉吟片刻,我裹上了一个斗篷,推门出去。
宅门被铜锁锁着,钥匙在段叔手里。院墙高垒,都有三丈多高,周围没有凭借物,想翻过去只是妄想。
我搓着手立在寒风中,原本萌生出的一丝幻想也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僵立了一刻钟左右,双脚已冻得麻木僵冷,却还不愿回去。
如今自由对我来说已是一个奢侈品。我要如何才能摆脱如今这个境地?被封闭了两个月,我根本不知如今朝中局势怎样,也不知这次对陈作战的失利会给北周朝堂带来怎样的利益集团重组,更不知现今宇文倾在朝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升职还是贬谪?
苦着脸,狠狠地跺着脚,几个月来勉力维持的良好心态轰然溃散。
“我想出去!我要出去!”努力克制着心底这个疯狂的声音,我双手抱住身体,剧烈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情绪激动。
纵使外面北风刺骨,寒气逼人,也比得那个温暖的囚笼要好。
“还是想逃,对吧?”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蓦然转身,却是宇文倾迎风立在屋檐下,表情冷淡。
北风啸叫着,将我的风帽吹起,一头未曾束起的长发也随风乱舞,我能想象出这幅画面有多凌乱。
我伫立在寒风中,咬着嘴唇,动也不动,不发一言。
宇文倾盯了我片刻,眼瞳里竟浮出一层薄怒,他大步走了过来,抱起我回到卧房。
“宇文倾,我不是你养的鸟雀,你不能囚我一辈子。”我觑着他,冷声道。
他却也不看我,只是将我放在榻上,除去我的外袍,用被子将我裹起来。
被灌下了一大杯热茶后,冰冷的手脚才渐渐有了知觉。
待我喝了三四杯热茶,他从我身旁坐定,叹了口气:“你还像以前那般任性。”
像以前那般任性?他这句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儿。
我心头猛然一震,却不知为何会对他这句话有这么大的反应,仿佛是内心沉埋的另一个灵魂做出的回应,不由我控制。
那双碧瞳深沉无波,微微带了些怜悯之意,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像是在看一头受惊的小兽,表情有些复杂。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把你和那女子的私情公之于众。”我瞪着他,狠声道。他这副不显悲喜的脸让我尤为生厌。
他微微一愣,然后就明白了我话中所指,竟笑了笑:“你可以这样做,明天你就有机会了。”
我浑身一震,只是冷眼盯住他,不明所以。
他触了触我的手和额头,然后给我掖好了被子,迎上我怀疑的目光,淡淡道:“只是你若惹了寒病,明天可怎么入宫?云美人要召见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被狂喜湮没:云絮她定是察出异常了。她若要见我,宇文倾也没办法阻拦。
“你肯放心让我去?”我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他叹了口气,随即在我身侧躺下:“云美人的要求,我怎能违抗?如今除了相信你,还有别的办法么?”
闻言,我松了口气,释然一笑,不再理会他,只是歪向里侧,在温暖的被子里,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