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2 / 2)
案上的军灯仍无精打采的飘转着,模糊不清的光晕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习惯性地对了一下两本账簿,果然,今天‘谷粟’的数据又是被改动过的。
三次被篡改的数据足以说明问题。只等宇文倾回来,就可以把那个做手脚的人悄悄揪出来,而不会引起全军骚动,免得人心不稳。
看了一会那密密麻麻的账簿,困意就慢慢袭来,我脱了外袍,爬上军榻。
然而不知是因为闷热还是其他原因,我辗转半晌,也睡不着觉,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平时夜里总多少有点躁动声,今夜却静的可怕,仿佛是刻意伪饰出的平静。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外面有人马杂沓的骚|乱声音,还有一股异味传入鼻端,我被这一呛,一阵咳嗽,睡意也散去不少。
我一头坐起,浑身冰冷,那股喧闹声正往帅帐这边袭来,越来越响。心被猛地揪了一下:外面定是出了乱子!
此时出去十分危险,但呆在帐子里也不安全。我滚下床,迅速套好外袍,拿好碎流剑和那副弓弩,并插好几支弩箭。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却见帘子被吹开一角,外面汹涌的火蛇瞬时窜了进来,大帐被瞬间舔着!浓烟也随即涌入,在帐子撩起一阵热浪。
莫不是齐军纵火夜袭?我来不及思索,拿起案上的水囊,尽数倒在自己的袖口,同时跳到军案边,将那两本账册迅速塞进怀中。
就在这短短的功夫里,半扇营帐都没入火海之中,我心下一惊,眼看那火浪就要将我吞没。
勉力压住心中的恐慌,用浸湿的袖口掩住口鼻,我在地上顺势一滚,躲到还未燃着的一面,抽出碎流剑,猛地劈开一个口子,便钻了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外面早已乱成一团。喧喊声,马嘶声,兵戈相击声,示警的军锣声同时袭来,几乎要震裂我的脑袋,四处早已烧成一片火海,几处大帐同时起火。我心下一寒,拿眼去看储存粮草的府库,但它早已被湮没在火海汪洋中,哪里还见得半点踪影。
驻地的士兵顾不得救火,都纷纷涌出帐子,亡命奔逃,马厩也被大火吞没,军马四散而逃,很多人跑得慢,竟被乱马踩踏而死,传出一阵阵惨嚎。火光中,却见有骑兵纵横驰略,手起刀落,飞出一个个头颅,挑起一具具尸体,扬出一串串血注。嘶喊声,冲杀声几乎要震破的夜幕。
我只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冲天的血腥味和焦糊的浓烟味灌满口鼻,我的身子骤然瘫软在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冻凝起来,突逢j□j,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逃跑。
卫戍营和建安崇德二城竟未挡住敌兵?我难以置信。此刻宇文倾不在大营,但杨素又哪去了?周军四处逃窜,群龙无首,他不会已经……
我不敢多想,眼下还是尽快逃出去为妙。
还好敌兵还未围聚过来,我躲入暗处,一路摸索着,去寻那匹小黄马。
套马的绳索早已断掉,我手一颤,心沉沉坠入深谷。
正失神间,这仅有的暗角瞬间被火光吞没,只闻几声长嘶和厉喝,就见几个骑兵冲过大帐,跃马而来,他们围成一圈,长矛直直往地上两个火球刺去。
我探眼一看,才看出那是两个浑身起火的士兵!四五杆长矛径自刺入他们的血肉,发出杀猪般的刺耳惨嚎。转瞬间,一个火人就被一竿长矛挑起,顺势一甩,竟砰的一声,落到我的身前。
我怔怔地望着脚下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惊恐表情,面目已经扭曲。他身上的火还剌剌燃烧着,血和尸油汩汩流出,引出一股令人战栗的恶心感。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转身想逃,然而自己全身都已暴露在火光中,再无退路。
那几个敌兵已经发现我了!
甚至来不及恐慌,他们就已提着长矛纵马袭来。
我拔出碎流剑,身子一弯,堪堪躲过了两杆直袭胸口的长矛,顺势一滚,已躲到马腹上。
我也不知哪来的蛮力,那个马腿竟被我生生砍断!马儿发出一声长嘶,身子一歪,就将背上的士兵甩了下来。
然而护住了身前,后面却露出了空门,腿上一痛,小腿竟已被刺个窟窿,全身都颤栗起来。
我咬着牙猛地一抽腿,同时摸出腰上弩箭,来不及瞄准,照着那人影射出,只听的一声惨呼。我不知那人是否中箭,但夺命的长矛却僵在半空。
四人围城的铜墙铁壁塌了一半,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觉背部一痛,立刻矮身躲过,但肩头还是被削开一个口子,我踉跄着跪倒在地。未及躲闪,那边长矛又夺命而至,我用碎流剑堪堪一挡,虽避开一击,但那股大力震得胳膊一阵酥麻,体内的气息瞬间紊乱起来。
借着那杆长矛的冲击力,我身子往后一弹,在撤回马腹
那箭偏了偏,却扎在马臀上,他的长矛还没追到,那马就奋蹄一嘶,尥蹶子窜出去了。
还剩一骑,但连弩上的箭xue已经空了。我未回过神来,那尖利的戈尖就迎面刺来,我小腿本就受伤不灵便,向后一闪,身子竟栽倒在地。
我连忙用力一滚,那骑兵不依不饶,长矛朝着地上连番刺来,来不及隔挡,只能滚着躲开,那长矛刺得密如雨点,不依不饶,我躲闪不及,被他刺过衣袍钉在地上。
还好没刺到身上,他长矛一时拔不出,索性弃了,去腰间拔刀,我得到空当,将手中的空弩全力一掷,正中他面门!
他身子歪了歪,即从马上栽下来。我喘口气,猛地一挣,领口衣襟被扯下一大块布片,肩膀上露出一片,我顾不得拉紧衣衫,用剑在地上用力一撑,翻身跃上他的马,夺路而去!
不远处的厮杀还在继续,我劫后余生,伏在马背上剧烈地喘息着,马儿也慌不择路地冲入另一片火光里。我忙勒住马,调转马头,然而却见不远处一个汉子被砍落下马,正被长矛追得连番滚动。
我想掉头就走,但不经意间瞥见那人的脸,心口猛地一震。
是杨素!
他此刻手无寸兵,又被长刀砍伤,在地上连连滚动,躲着夺命的长矛,眼看体力不支。
那几骑兵还离我很远,而且并未发现我,我此刻脱身还来得及。
电光火石间,一丝恶念闪过心头:杨素死了才好。
想起他对我哥哥的陷害,想起他给我的责罚,这股念头愈发强烈。
我再也不回头,用剑在马臀上一抽,马就腾跃出去。
然而,前方又是几骑兵马直奔过来,而且比围着杨素的人还多。前后都被堵死。
我肩上和腿上还流着血,再跟他们硬战,定是不成。
心里踌躇无计时,却瞥见杨素的身体已被团团围住,有一杆长矛直奔他胸口而去。
看着那夺命的矛尖,我的心猛地一缩,脑子瞬间闪过刚才自己亡命挣扎的情景。
念及此,我想也不想,咬住牙,策马奔了上去,将手中碎流剑,向那人全力一掷!
长矛僵在空中,杨素得以喘息,他顺势抓住矛尖,用力在地上一撑,就翻身上马,拔出碎流剑,将那人掀下马去。
“接着!”他把长剑丢给我,我驱马上前两步,接在手中。
“往大营东北方向走,校场那边!“他厉声嘶喊,同时长戈一横,将那几骑纷纷挑落下马。
我也不回顾,丢下他,提着长剑向着校场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