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情(2 / 2)
她靠近宇文宪耳畔,轻轻低语几句。
宇文宪只是冷冷听着,面上微微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还有些困惑,但可以看出,他明显松了口气。
“齐公只需跟皇帝说一句话而已,这个要求不难做到。”云絮淡淡笑着,眼波扫过宇文宪犹疑的脸庞。
宇文宪冷笑一声,目光锁在云絮身上:“你处心积虑,不惜对我用催情迷香,就是为了这个?”
我心下恍然,刚才室内的浓郁香气,果然是云絮早就布置好的,只是她居然使用这样的手段,丝毫不顾自己的尊严。无论她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她在我心中的形象都不复从前。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冰清玉洁,出尘不染的云絮了。
“怎么,很意外?”云絮悠然转身,微微侧脸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风尘味道,就像纯白的罂粟花,美丽中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难以抗拒的诱惑,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于你们宇文家有利无害,而且,我没猜错的话,齐公也正有此想法吧?你皇兄也未必不同意。不过,你若觉得此事太容易了,我倒还有个想法,只怕你没那个胆量!”她细细的眼尾一扬,里面挑出魅惑而又犀利的冷光,让人避无可避,无处遁逃。
宇文宪微微垂眸,抿住嘴唇,回避了她第二个要求。
云絮又逼近他几步,把宇文宪逼到墙角,让他退无可退。
“齐公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她轻轻开口,声音有如梦呓。
看着她的脸迫近,宇文宪的脸立即绷紧,下意识躲开她的目光,他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如你所愿。”
云絮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回到榻上坐下:“一会儿水儿自会安排你出去,不会被别人看到。”
宇文宪恍若未闻,只是仰起头,靠在墙上,眼睛半阖着,脸色涌动着痛苦挣扎的神色,内心好像忍受着剧烈的煎熬。 良久,他慢慢睁眼,脸上的痛苦神情稍稍消逝,取而代之是一种深深的倦怠。他望着云絮,淡淡开口:
“你前番命庾信做宇文寄的老师,通过他联络我,今日又将我诱骗至此,就只是为了这个?如果有什么其他请求,不如一起说了吧,否则我不知下次你还会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
他脸上淡淡,已没有刚才的痛苦震惊,也没有怨怼,只是涌动着失望哀伤的神色。
听到此话,云絮脸色遽然一变,仿佛被触动什么痛处,她摇摇头,冷笑着:“我手段卑劣?可你也不问问我都经历过什么,这一切你心知肚明。”
“呵,”宇文宪凉凉一笑,眼里竟有些湿润,“我知道你记恨我。但你此番这般对我,不仅伤了你,也伤了我,还有,你将我皇兄置于何地?”
我愣愣的听着他们二人的一言一语,完全不明其意。他俩的对话近乎暧昧,莫非他们竟有前情?我只是震惊地摇着头,就算云絮再有仇有恨,那也只是‘云絮’的记忆,现在她这副身体里可是余萱的灵魂,她为何要为了别人的仇恨而耍弄心计,不择手段?她疯了么?
“哈!”云絮闻言,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放肆地笑出声来,神色急遽变化,半是疯狂半是痛苦,“就算今天我真的背叛了宇文邕,那有如何?就算他是皇帝又如何?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你们宇文氏对我家族做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前番我没向宇文护告知皇帝的谋划,已是仁至义尽。你要知道,我并不怕死!”
她似乎有些激动,剧烈地咳了几声,身子一软,竟瘫在榻上。我一惊,忙冲过去,扶住她的身体。
“云絮!云絮!”我抱住她,使劲唤了她几声,在她鼻子下用力一掐,她才悠悠醒转,看到我在身边,眼睛一抿,泪水就簌簌落下来。
我不明白她对宇文氏为何有这么痛苦复杂的感情,难道云絮的记忆已经侵蚀了‘余萱’的灵魂?
用力搂紧她,我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
宇文宪也慌了神,他很是担忧,想要过来看,却又觉不妥,犹豫片刻,沉声道:“我去找太医。”
“不用。”云絮用力咬出两个字。
“宇文宪,你帮我做这件事,我就再不求你,如何?”云絮又是猛地一咳,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我的心一凉,抱着她的身子不住颤抖:她的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若跟我直说,我未必不会答应。又何苦用这种方式逼我就范,你这么作践自己,是给谁看?你这个傻女人,你根本不了解我皇兄,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毁掉了我们之前所有美好的回忆。”
在我惊疑的目光中,宇文宪已经走过来,慢慢俯下身,摸了摸云絮的脸,抹去她颊边的泪水和嘴角的血迹,眼里半是怜惜半是痛苦。
“呵,你才是不懂你皇兄,我与他耳鬓厮磨,自然比你更了解他。自从他重掌大权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再也没有‘兄弟’二字。有时事情的真伪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宇文宪闻言,抚摸云絮的手骤然僵住,脸色也变得惨白,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开口。
云絮凝视他片刻,突然猛地抓住他的手,满目凄惶:“你不要怪我!我若不这般逼你,你怎会下定决心?况且这样做并不会伤到你关心的人,对么?”
而后,她垂下眼眸,轻轻说了声:
“对不起。”
那一瞬间,我看到宇文宪的目光猛地一颤,先前的怨憎骤然消散,他用力握紧云絮的手,痛声开口:
“萧镜云,我答应你。”
萧镜云。原来云絮的原身是萧镜云。这才是她的真实身份?她对我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
我一时不愿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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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走后,云絮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些,我叫水儿找了太医。太医探了探脉息,只说她常年愁思郁结,忧惧哀伤过度,一夕暴发,大伤气血,诱发隐疾,只得安心调养,切勿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当夜,宇文邕曾来看过她一次,见她心绪身体不佳,也很是担忧。由于他不日就要前往云阳宫,担心云絮无人照料,便要我留在宫中陪她。
我也担心云絮的身体,留在这里倒也免得为她担心。便托人告诉独孤伽陵我至少在宫中待一个月。
十日后,宇文邕离开长安,前往云阳宫,独孤伽陵则作为禁军统领随行护驾。我依旧留在宫中陪伴云絮。
期间,阿史那皇后和李皇后都曾来探视过她,她的病情已经稳住,并逐渐好转。只是一直郁郁寡欢,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我想大概就是她要宇文宪帮她做的事。
通过那天他们二人的言语神色,我隐约猜出她和宇文宪应该是有过一段情愫,而且似乎还闹过矛盾,总之是没能在一起。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云絮的真实身份绝不是一个亡国的民女。宇文宪已叫出她的真名——萧镜云,而且她对宇文氏态度不善,那她极有可能是已经灭亡的梁国的皇室血亲。
想不到她竟一直对我隐瞒真实身份,她内心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不为我知晓?
我只是不明白,余萱的灵魂已经占据了她的身体,她为何还会有那么深重的仇恨和执念?难道萧镜云的记忆真的侵蚀了她?或者是她本是就有两个灵魂?
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向她问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把齐公毁了,他俩其实没啥,后面会有番外的具体说一下。大家无视我文中的宇文宪吧,历史上他很正直,非常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