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2 / 2)
奈何,铁骑冲势一收,尉迟运趁机发难,步兵阵瞬时散开,兵士们端起长矛向前方冲去,攻势甚猛。
“全军后撤,骑兵殿后!”宇文直一时招架不住,只得再度下令后撤。
我亦被迫混在军中,小心躲避着刀枪,尉迟运且进且停,不时令弓弩手射杀一阵,宇文直的骑兵又溃散不少。
正仓皇后退间,却见火光大起,一只不明骑队不知何时已窜入宇文直的后军。他的骑兵都押在前军处,后军多为步卒,此番却又有骑队冲进后军,顿时阵脚大乱。
遥望后军处,却见有几人单骑冲入阵中,手挽长弓,左右驱驰,连番射杀,结好的阵型都被其冲开一个个豁口,那些步卒哪料有这等惊变,根本无心迎战,都仓皇退避,慌乱间互相践踏,又死伤无数,后军遂散成了花。
那其中一骑似乎有些眼熟,黑暗中看不甚分明。我心里一震,也不知是不是他?
莫非是云阳宫的援军到了,我暗自揣测,但也无暇多想,现在两军混战,无论谁胜,我都被卷入刀枪剑雨中,搞不好就会被误杀,如今保住自己性命才是正经。
诶,若不是急于回家,若不是奔出了肃章门,怎会被卷入这乱军之中?都怪自己太莽撞。
但是今天若非遇上宇文直,我可能会被蒙蔽一辈子,无论宇文直的话是真是假,我都要问个究竟。
尉迟运的步兵阵已卷杀上来,和宇文直铁骑缠斗在一起,宇文直的后军又被那不明骑队冲散,首尾不能相顾,全军已乱作一团。
他气急败坏,想要重整军队,奈何两方军队都已冲入他的军阵,将他的部队切割开来,散成数股,无人听他号令。
骑兵受制,步兵又被冲垮,他败势已定,遂无心再战,聚拢过百余骑兵,就准备突围。
还好我毕竟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虽未亲历战阵,但多少熟悉过刀枪,看到这副场面还不至于方寸大乱。宇文直的军队见统帅都无心恋战,阵型瞬时溃散。双方见我是女子,也不顾上惊讶,直接不予理会,我也侥幸躲过许多刀枪。
趁乱时,我夺过一匹无人骑的马,翻身而上,沿着人少的地方,一路冲出去,他们见我是女子,只是愣了愣,纷纷退避,倒也没有追赶。
尉迟运的军队见宇文直败局已定,遂下令收住兵锋,准备整军回城,毕竟他的首要任务是守住皇城,宫城里此番都该乱成团了,现在是回城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宇文直已帅百余骑趁乱脱身,一路南遁。他的军队已被那后方袭来的不明骑队冲杀殆尽,余部见主帅已逃,纷纷解鞍下马,缴械投降。那骑队也不去追宇文直,只是将降卒围拢起来,准备收编。
待那骑队围拢过来,我才勉强看清他们服饰,这确实是回援的皇宫禁卫。
刚才是在乱军之中,所以没人拦阻我。而此番宇文直已败走,尉迟运也已撤退,这部分回援的禁卫渐渐将去路堵死,我一时冲不出去。
其实我也在怀疑,就算长孙览前去云阳宫报信,皇帝派兵回援也应该没有这么快。莫不是他临走前就半路留好禁卫,一旦有人趁机起事,马上回援?
我只出神片刻,就已有几个禁卫围了上来,将我圈在里面。
不能和他们硬碰硬,我正欲下马解释一番,却见一骑冷着面孔迎面走来,对上他的眼神,我瞬间僵立在马上。
“你来这里干什么?”独孤伽陵满脸震怒,却还是抑制住那股怒气,只是冷眼打量着我,他身上似乎也挂了几处伤,还弥散着激战之后的杀意。
我知道他为何生气,但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猛然想起宇文直的话,怒气一下子溢了满腔,理智又轰然溃塌。
“让开!”我对着他,狠狠斥道。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长剑仍横在外面,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宇凉?”
我懒得和他废话,一夹马腹,冲着他身边就冲了过去,他来不及收回长剑,剑刃和我擦身而过,我的胳膊瞬时出了一道血痕。
周围的士兵看到我不顾命的模样一下子都愣在原地,待他们回过神来,纷纷都把长戈递了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独孤伽陵也驱着马赶了上来,目光犹带着惊疑,眼神随即落在我滴血的胳膊上。
“你疯了?”他低声轻叱道。
“让我先回去。”我脑中已一片杂乱,只想从此处尽快脱身,只得放软了声音央求道。
他看了我片刻,随即下命:“让她走。”
士兵们有些犹疑,但看主帅态度坚决,遂让开了一个出口。
我策马奔出,一下子冲入无尽夜色里,只把独孤伽陵那一声惊呼甩在耳后:
“你要去哪里!?”
策马在星夜里狂奔,越过了长街,跃出了外城,最终没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荒野中。
我仿佛又回到两年前在齐国和六子亡命奔逃的那夜,那夜也曾下过雨,也是在黑暗的荒野中一路狂奔,绝望而惊惶。
只是今天只剩我一人。
迎面吹来的雨后凉风打在我脸上,脑袋似乎清醒了些,心中的狂乱也渐渐平息下来。
马步渐渐慢了下来,马儿打了个响鼻,终于一乏,再也走不动半步,身子一扭,就把我甩了下来。
我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我翻过身子,仰躺在草地上,怔怔地望着明亮的星空。心头掠过的是疲惫,是恐慌,是恨憎,还有绝望过后的荒凉。
我原以为独孤伽陵因为救我泄露了身份,被李迁哲告发给宇文直,哪知此事确实彻头彻尾的一个局,而我还冒着风险去说服宇文直,可这一切在宇文直眼里就是个笑话。
连独孤伽罗都被蒙蔽了。
想起自己差点被宇文直所侮辱,我又是愤恨又是觉得可笑。我能恨独孤伽陵么?不能。他虽然一直在向我隐瞒他的谋划,但他也从未让我帮他什么。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非常廉价的一厢情愿。
我闭住眼,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溢出。
云絮利用我,独孤伽陵欺瞒我,普六茹坚似乎从未跟我坦诚相待,除了苏家,这些跟我最亲最近的人为何都无法让我信任?难道正如云絮先前所说,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人?
我只恨自己当了傻子还不自知,还差点拿自己的性命和身体去救人,哪知他们根本不在乎!
先前张四、宇文直等欺我辱我,我都可以忍受,唯独最亲最近的人带来的伤害,却是那么深重。这偏偏都是我自作聪明,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胳膊上的伤,刚才摔下马的痛感还阵阵传来,草地上残留的雨珠也把我的衣服浸湿,我依旧浑然不觉,只是愣愣的看着夜空。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云絮是为了父亲,独孤伽陵也是为了父亲,他们的理由光明正大,无可指摘,他们不怕牺牲,包括自己的性命和别人对他们的感情。
云絮说的对,她和独孤伽陵确实是一路人,为了心中执念,可以不惜一切。
但他们不怕丢了自己的本心么?难道除了那个执念,他们心头再无其他眷恋的东西?
我想,我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太过软弱,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我可能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些凌乱了OTL,后面很仓促,因为暑假里急于把文完结,就有些烂尾了。。。诸位请见谅,俺是个无节操的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