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等(2 / 2)
这时,距离独孤伽陵失踪已有两年半。
-------------------------------------------------
昏暗的正武殿弥散着浓郁糜烂的香气和酒气,舞女刚退下去,大殿一时空敞了很多。
二十二岁的宇文赟身着冕服,坐在上首,簇拥在他身边的是三位皇后,唯有天元皇后普六茹丽华远远端坐在一隅,不与他亲昵。
“臣妇苏氏叩见陛下。” 我立在殿中,对着宇文赟扣头行礼。
“苏夫人免礼。”宇文赟慵懒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七分倨傲。
我连忙起身。
宇文赟正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他如今瘦削很多,脸颊青黑,双目浑浊。似是昼夜饮酒作乐,虚耗身体所致。
我只打量了他一眼,就不敢擡头再看。都说宇文赟喜怒无常,动辄对人施以重罚,我不管触其逆鳞。
宇文赟打量了我半晌,才沉沉开口:
“八年前阎氏寿宴上,苏夫人惊鸿一舞,惊艳四座,连朕六叔都为之倾倒。不知今日,苏夫人可否为朕舞上一舞?”
我不由一惊,没想到他还想着八年前的事,他召我进宫竟是为了观舞。
说实话,我心里万分不情愿:一是我现在是独孤伽陵的妻子,是朝臣命妇,怎能沦为舞姬之流,靠跳舞来取悦皇帝?二是我更不愿以舞取悦于逼死云絮的凶手。三是独孤伽陵如今流落在外,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情为他人跳舞?
云絮就是被他活活逼死的,我强忍住心头愤恨,但并没有领旨。
宇文赟有些不悦,冷冷开口:“苏夫人难道想抗旨不尊?”
我心头一寒,正欲开口谢罪,哪知一个女子蓦然开口:
“陛下且慢,臣妾认为此举不妥。”
她话语凛凛,掷地有声,措辞虽恭谨,但态度却不卑不亢。我擡头一瞥,那人正是丽华。
“你又多管闲事!朕观赏歌舞,也要你来准许吗?”宇文赟勃然变色,厉声大斥。
“陛下请听臣妾一言,”丽华依旧面色如常,从容不迫,“宇文倾将军是前朝重臣,苏夫人也是朝廷命妇。怎可与倡优混为一潭,为陛下作舞取乐?这样有违礼制,会使朝纲混乱,诸官离心,令陛下失去公望!臣妾斗胆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砰——”我这边正为丽华悬心,那边已传来一声闷响,宇文赟随手捡起一个酒樽,猛地掷在丽华的面门,瞬时血流如注。
“贱妇!你仗着你父亲是大前疑,位高权重,就对朕横加指摘?朕所作所为,岂是你能管的着的?”
丽华闻言,依旧举止如常,起身走到堂下,郑重下拜:
“陛下,臣妾虽不敢插手朝中之事。但臣妾是后宫之主,专司妃嫔命妇之事,此番并不逾权。苏夫人是朝廷命妇,不可沦为供陛下取乐的倡优之流。臣妾身为皇后,有责规劝陛下的失仪之举,纵然碎首,也要力谏!以维护皇室威严,陛下声望!”
“哗——”宇文赟猛地踹翻身前桌案,指着丽华鼻尖大骂:“贱妇,你愈加无法无天,我一定要屠灭你们全家!”
闻言,我全身都冒出冷汗,连忙请罪:“陛下恕罪,臣妇愿为陛下一舞!”我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请陛下不要怪罪天元皇后!”
一声又一声,我的头重重扣在冰冷的地面上。此生从未如此卑躬屈膝过,还是屈服于一个我深深厌恶的皇帝。面对暴虐无道之主,我不能以命力争,只有低下头来。强忍住内心翻滚的恶心感,连连请罪。
此番不能顾惜颜面了,我不能让丽华因我负罪。
而且为了独孤伽陵,我也得保住一条命,等到他回来。
还有吉儿,我答应云絮要照顾好他。
见皇帝震怒,他身边的其他三位皇后也忙跪下为丽华请罪。
宇文赟铁青着脸,僵立半天,才勉强开口:“好。朕且先饶过她。苏夫人速去准备,若不能使朕开心,朕会将你和天元皇后一起责罚!”
“谢陛下!”我松了一口气,重重叩首。
再回到正武殿时,我已换上了一套轻盈的纱衣。
四下管弦声一起,我展出手臂,缓缓起舞。如今云絮已不在,再也无人能为我奏出《赛马》一曲。宫女们奏出的乐音柔靡轻软,没有一点豪放的劲力,其实根本不适合我那支舞。但为了迎合皇帝,我不得不改变路数。
我将刚硬的步伐和动作变得轻和柔软,原本扭动腰肢策马驰骋的动作仿佛已如安抚马驹一般温柔,原本大开大合的步伐也变得曲折回环,婉转多变,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轻盈不定。加之我穿了一件轻质纱衣,衣袂随着身形的扭转上下漂浮,仿佛真如在云端起舞,梦幻而不真实。我还特意回想着电视里杨丽萍的《云南印象》一舞,在手臂上加了很多柔化的动作,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至少能与这软绵绵的曲子配合到一起。总之,一个本来豪放爽利的赛马舞被我硬生生跳成了一个温婉柔和的牧羊舞。
乐音乍停,我又俯身行礼,也不知能否令宇文赟满意。
我和丽华的生死可都系在他身上。
宇文赟支起下巴,眯着眼出神良久,才悠悠开口:
“苏夫人,你以后就留在宫中为朕跳舞吧。”
“陛下!”我和丽华同时惊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不出小孩子的天真可爱的感觉,诶
看吧,小时候逞强跳舞埋下隐患了吧。另外有问题要请教大家,不知道大臣的老婆拜见皇上时自称什么,于是我就傻了吧唧的用了“臣妇”,还有臣下对太上皇要怎么称呼啊。谁知道麻烦告诉我一声啊,小生我在此先谢过了!
另,历史上宇文赟其实很不喜欢杨丽华,但杨丽华为人端庄谨重,总是叫他挑不出毛病来。丽华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