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1 / 2)
一个早上下来, 就连秋濯雪自己,都忍不住开始觉得自己认识的年轻人太多了些。
其实秋濯雪自己同样是个年轻人,只是谁也没办法否认, 他实在是个很容易叫人忽略年纪的人。
少年人的江湖,一向是血气方刚的,他们拥有一种执拗冲动的热情, 与顽强坚韧的血性,认为什么都能用杀戮与死亡来解决问题。
这无疑是最简单的方式,也无疑是最可怕的方式。
颜面、情义、公理, 不论遇到什么事, 生死胜负, 恩债两清。
这样的江湖当然很痛快,很过瘾, 不过有时候也难免会显得太过野蛮。
任何人都难免有这样的时候,因为这种热血是天性而成,是每个少年人必然存在的, 毫无理性可言的一股力量。
无论父辈纵然传授再多经验,都没有办法平息。
不管是潇洒如萧锦瑟、聪慧如赤红锦、谦逊如步天行, 心中无疑都沸腾着这样的力量。
只是这种力量究竟会成为年轻人的助力, 还是成为缺陷,谁都没有办法肯定, 毕竟它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呈现出不同的模样来。
有时候是“冒失”, 有时候是“叛逆”, 还有些时候是“骄傲”, 更多时候的模样是“豪情壮志”。
等少年们磕磕绊绊地在沸腾的热血里冷静下来时, 他们往往就长大了。
可是秋濯雪身上却没有这种少年的热血。
他的眼睛似乎永远都是冷静睿智的,他的笑容似乎永远都叫人如沐春风, 比起武力,他更喜欢利用智慧来化解遇到的难题。
遇到再不公义的事,在群情激奋之时,他也最多将眉头皱上一皱。
对直率的武人来讲,这样的人有时候处理起事情来,难免会叫人觉得婆妈,可在应当出手的时候,秋濯雪绝不会比任何人慢。
名声大到秋濯雪这个地步的时候,往往年纪就不太重要了,甚至会被模糊。
不过秋濯雪相信今天的自己一定格外年轻,特别是在群侠的眼中。
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
如果说男人还有猜测的余地(风满楼与步天行除外),那么一个女人柔情百转的眼神,总难免会引起人的无限遐想。
哪怕赤红锦不过是想向秋濯雪表达感激之情。
一对年轻的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人们总是难免会这样想,这想法虽不正确,但却好似约定俗成一样,很难改变。
这让秋濯雪忍不住转头去看了一眼越迷津,对方正撑着脸,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听着沈不染讲话,过了一会儿,只见他口唇微动。
厅内人并不少,人人说上一句话,就什么都听不清了,秋濯雪不知道越迷津在说什么,只是哪怕就这样看着他,也觉得很是高兴。
就在秋濯雪微微一笑的时候,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
坐下来的当然不是站起身的颜无痕,他已跑到别的地方去喝酒了,而步渊停则犹豫片刻,为血劫剑上的百炼铁去找宋叔棠了。
坐下来的人是谢未闻。
他顺着秋濯雪的目光看过去,脸上已露出了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我素闻烟波客眼界之高,能为之大,为人最是公正,好成人之美。”
秋濯雪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夸,只言片语也琢磨不清谢未闻要说什么,就客气道:“花主谬赞,秋某不敢受。”
高帽好戴却难摘,秋濯雪不敢贸贸然接下。
谢未闻的声音里带了点羡慕:“烟波客谦虚了,见友可观人品一二,你身边来往的不是名门子弟,就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大人物,足见阁下必然不凡。”
秋濯雪淡淡一笑:“莫非花主是专程来夸赞秋某?那秋某洗耳恭听了。”
谢未闻大笑起来,为两人都添上一杯茶:“要说是专程来夸赞阁下,倒也不尽然,不过方才那些话,也是我真心实意的。这番前来,实是我这人有些好管闲事的毛病。”
其实谢未闻上前来本是打算说几句客套话就立刻开门见山的,可是看越迷津今天竟跟沈不染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这就大大出人意料了。
双剑合璧,刀剑和鸣。
这两种看起来似乎都不错。
可是沈不染与步天行才刚取消婚约,看她方才对秋濯雪的神色似也颇为亲热,叫谢未闻一下子犯了难。
沈不染一人就牵系蜀中唐门与北地刀宗两大门派,要是论到利益,当然是她更有价值。
江湖人总是很讲义气,只要你帮他解决了麻烦,他必然也会帮你解决麻烦。
夫妻姻缘无疑是人生的一大麻烦。
谢未闻不是个江湖人,他是个伪装成江湖人的商人,他负责贩卖名声,也从名声之中获得好处。
一个想发财的商人做生意总是比较谨慎,因此在开始之前,他准备先来探探秋濯雪的口风。
“噢?”秋濯雪不动声色,“巧了,秋某也有这样的毛病。”
谢未闻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很妒忌秋濯雪,同样也很欣赏秋濯雪。
嫉妒秋濯雪几乎拥有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欣赏秋濯雪对任何人都有极佳的耐心,他不是个会叫别人难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