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厢情愿 (1)(1 / 2)
哪吒将人送进杨婵房间, 让殷夫人烧了些热水来,教杨婵替那姑娘擦洗了身上血迹之后才重新踏进房间,替她按脉。
杨婵问道:“哪吒, 这姑娘身上外伤好治,万一有内伤怎么办?”
哪吒擡手伸向了那姑娘的领口, 杨婵瞪圆了一双眼睛, 按住了哪吒的手,喊道:“非礼勿动!”
哪吒瞧了杨婵一眼, 翻手执着她的手腕,用她的手将那姑娘的领口揭开了一点。
只见此女咽下一寸三分处有一淡粉色的鳞片被揭起一半,正往外溢出丝丝缕缕的血渍。
杨婵怔忡着回过神来,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捂住哪吒的眼睛, 喊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哪吒你怎么能这样呢?”
哪吒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儿, 拔起瓶塞, 信手仰空一倒,正正好撒在那淡粉色鳞片上,面无表情地将那还剩了些药粉的瓶儿递到杨婵面前:“去收集些露水来。”
杨婵‘啊’了一声, 松开哪吒的眼睛, 信信的往外走。
哪吒给那姑娘整理好领口,低声自语道:“敖谨矜啊,堂堂的西海小公主,怎么险些让人将逆鳞给掀了?”
这个疑问,哪吒暂时得不到答案, 敖丙下午也被东海急匆匆的传讯叫了回去,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哪吒知道他心善, 若是见了敖谨矜,必然会救,这才救了回来,将伤及根本的逆鳞处的伤治理一番。
其它的,哪吒懒得管。
等了两个时辰,天色将明之时,敖谨矜忽的按住咽下,惊恐地蹙起眉眼,呢喃着:“别杀我......我父亲是龙王......你们伤害我......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哪吒闻声转头,斜睨了敖谨矜一眼,却见她皱着的眉头忽又舒展开了,情绪变化怎么如此之快,莫不是被梦魇住了?
思及此,哪吒嘀咕一声:“敖丙,你可欠我一个人情!”然后探手至敖谨矜额心,感知着敖谨矜的梦境记忆,只见一个粉衣的小女孩站在东海龙母面前,在西海龙王的示意下喊了一声姨母。
小敖丙顶着一对澄澈湛蓝的龙角,被东海龙母推到前面,将一只巴掌大的玉盒送给小女孩,面无表情地说:“送你。”
小女孩拿着盒子,娇娇地叫道:“表哥。”
未过多时,满堂宾客尽散,小女孩捧着盒子,扬着脑袋问道:“父王,表哥什么时候再来西海呀?”
西海龙王半蹲下来,揉着小女孩的头发,哄劝道:“矜儿,你小表哥是要修成应龙王的小白龙,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哪能天天到西海来?”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懂事地说:“那下回过生日再请姨母他们来。”
画面忽的一转,粉衣小女孩眼也不眨的站在计时水漏前盯着,待到水漏倒转,门外传来一声哨响,小女孩倏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往门外跑,直跑到水晶宫门前才停下来。
一个青衣虾女从后头跟上来,蹲跪在小女孩身前,小声说道:“公主,咱们还是回寝宫内等吧,若是让王后瞧见,又该说您了。”
粉衣小女孩偏脸仰头,轻哼道:“才不。”
虾女无奈,只好陪着小女孩一起等,等了不知多久,一道让哪吒倍感熟悉的身影出现,却是东海龙母携随侍款款而来,小女孩顿时笑逐颜开,奔出宫门外,抱着东海龙母的大腿,满眼期盼地喊道:“姨母,矜儿等你好久啦。”
东海龙母将小女孩抱起来,踏步进琉璃门,小女孩甜甜地问道:“姨母,表哥来了么?”
随侍捧着只精致的盒子上前,东海龙母扫了盒子预一眼,拍着小女孩的背笑言道:“你表哥啊,被你姨父关在家里修炼,知道我要来西海给你庆贺生辰,精心挑了礼物让姨母带来给矜儿做礼物呢。”
小女孩扭着身子从随侍手里接过盒子打开,只见盒中一颗五彩流华的珍珠,小女孩撚着珍珠,笑得双眼眯成月牙,问道:“姨母,这是华光珠吗?”
东海龙母笑着点头,说道:“是表哥特意为矜儿挑来成色最好的一颗,让矜儿长大了打首饰呢。”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将华光珠交给虾女,让她一定帮自己放好。
一年一年,敖谨矜慢慢长大,所见画面大同小异,具是她盼着生辰时敖丙能来。
十六岁的敖谨矜开开心心的让人将华光珠用银线穿成项链戴着,然后听着西海龙王与她说今年生辰到东海去过。
敖谨矜兴奋地想,去东海就能见着敖丙表哥,接着便听见更让她心喜的消息,便是西海龙王说与东海商议让她与敖丙定亲。
结果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自打从东海回来,西海龙王便命她日日待在自己寝宫,宫门外层层龙兵把守,堂堂公主好似坐牢一般,不能踏出宫门一步。
一日复一日,敖谨矜坐在寝宫里,日日对镜自问:“为什么我的命是那样的?真的不能改吗?凡人尚能逆天改命,我堂堂正统龙族为什么不能?表哥会是我的吧?表哥一定会是我的!”
重阳之日,敖谨矜听宫人说玉帝降旨,命西海龙王前去协助十大金乌捉拿神女瑶姬与凡人所生之子,她趁着这个机会,让随侍虾女出去跟人打听了敖丙几句,得知敖丙这些年惯常喜欢去乾元山太乙真人道场。
她盘算着乾元山的位置,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施下魇梦术,让周遭之人陷入深层次的沉睡中,变化成随侍虾女模样,大摇大摆的踏出宫门,溜到西海岸上。
敖谨矜左右确定了一下方向,直奔乾元山方向,不料刚到乾元山外围,便见月色从银白色缓缓变作殷红之色,她正疑惑之际,忽地一阵阴风呼啸而来,期间夹杂着一阵亦男亦女的吼喝声。
“我的宝贝......我的活宝奇珍......我又能感觉到你的气息了......你在哪儿呢......别躲了......你逃不掉的......”
敖谨矜见此异状,情知是遇上了魔物,作为一个神仙,她本该降妖除魔,但一想到敖丙可能会在附近,她便不想多生事端,于是直奔乾元山门。
不料才进乾元山范围,那呼啸的阴风忽的停了下来,散作一团团黑烟环绕在敖谨矜周围,将她困住。
黑雾中走出一位皮肤青黑的女子,贴着敖谨矜抽了抽鼻子,沉醉道:“是宝贝残留的气息......”
敖谨矜皱着眉头退后几步,祭出一柄长剑,高声喝道:“何方宵小,胆敢趁夜作祟?”
“我乃骷髅山魔王石记,”皮肤青黑的女子毫不怯场地自我介绍,她张开双臂,绕着敖谨矜贪婪地嗅着,“除了活宝奇珍的气息,还有......还有欲望的味道——”
石记的声音猛地变得尖锐起来,敖谨矜还不曾有反应过来,雪白纤细的脖颈便被石记紧紧攥住。
敖谨矜挣扎道:“咳咳......你放开......放开我......”
石记大笑道:“你身上有欲望的味道,还有活宝奇珍的气息,吃掉你一定会增加我的修为,你叫我我怎么放过你啊?”
话音方落,周遭的黑雾嗖的一下蹿过来缠绕在敖谨衿身上,其里传来阵阵附和之声。
石记手上开始缓缓加力,抽着鼻子开始吸食着什么,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仿佛利刃一般硌着它的掌心,她将敖谨矜衣领往下扯了扯,但见一片灵光闪闪的淡粉色龙鳞。
“居然是个修出了逆鳞的龙族,这五百年真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哈——”
敖谨矜心道一声不好,急忙捂住咽下,高叫道:“我警告你别乱来!”
“龙族浑身都是宝,皮做衣鳞坐甲,刀枪不入,水火难侵。”石记控制住敖谨矜的双手,将罪恶的手伸向敖谨矜的咽下,点在那淡粉色的鳞片上,“将你浑身上下可取之处取干净后,我就给你个痛快的,一定不乱来哈哈哈哈哈。”
狂笑间,一道黑色的光芒在石记指尖亮起,覆绕在龙鳞上面,一点点赤红的血丝自那片淡粉色的鳞片溢出。
“别......不要杀我......”敖谨矜的变身术顿时维持不住,露出本来模样,那张明艳的面庞顿时皱成一团,双手紧绷着握成爪状。
逆鳞被揭至一半,在那阵堪比切肤去骨之痛中,敖谨衿双手猛地握成拳,只听‘咔嚓’一声,十指上葱管一般的玉白指甲齐根折断在掌心之中,腥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浸入泥土。
一时间,敖谨矜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逆鳞亦或是断甲哪样更让她痛不欲生,但这份疼痛却让她清醒了不少,清楚得认知到她与石记的实力悬殊。
“我父亲是西海龙王,你敢伤害我,他绝不会放过你!”
原来是正统龙族,难怪十几岁模样便生出逆鳞。
今晚觉察着活宝奇珍的气息出来一趟,可真是捡到宝了。
石记眉头一皱,松开手将敖谨矜打倒在地,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敖谨矜擦掉唇角血迹,死死捂住逆鳞,壮着胆子叫道:“我说,我父亲是西海龙王,你敢伤我,他绝不会放过你!”
“本座岂会怕什么西海?”石记大笑着用法力控制着敖谨矜,复又掐上她脖颈,亦男亦女地声音响起:“拿来吧你!”
黑雾中走出来一位抱着婴儿的黑衣女子,凑在石记耳边轻语道:“大王,咱们骷髅山固然不惧西海,但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活宝奇珍,让大王您成为万古千秋第一魔神,四海之间沾亲带故,势力并不算小。这小龙区区百年功力,大王多吃几个人也就找补回来了,为这点蝇头小利与西海结仇并不划算,更何况大王从她身上嗅到残余的奇珍气息......”
石记略一沉思,一掌将敖谨矜打得昏死过去,向黑色雾团问道:“依你们看,她真能依鬼子母所言找到我的宝贝不成?”
黑气中扑腾腾飞出来一群火鸦,一个个哇哇叫着:“能不能找到不知道,但是为她跟四海结仇好像是不划算。”
石记黑着一张脸,又问:“青狮白象,依你们看呢?”
黑雾中跳出来一只青毛狮怪与六牙白象,他们瓮声瓮气地说:“鬼子母与火鸦洞诸位皆言之有理,让她去总比咱们循着气息好像无头苍蝇一般要来得好。”
黑衣的鬼子母观察着石记犹疑的脸色,又道:“大王,您道她是有欲之人,何不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待她哪日压制不住欲望,种子便开出花时,她自会依着种子指示前去白骨洞求您为她指一条明路。那时她即便寻不来活宝奇珍,可正统龙族堕魔,壮大咱们骷髅山群魔,岂不也是快事一桩。”
石记听言,心下有了打算,瞥了地上的敖谨矜一眼,将她唤醒,嬉笑道:“看在西海的份上,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你看到我身边这一群火鸦了么?它们是骷髅山上最温和的魔族,你能胜过它们,我饶你不死。”
若是连这群只配打先锋的废物都胜不过,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敖谨矜紧了紧领口,慌乱之下,折断的指甲不小心蹭到下巴,教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群火红的乌鸦身上顿时燃起火焰,一片乌泱泱的火海映入敖谨矜眼中,她捡起佩剑缓缓起身退后几步,高举长剑,凝结着夜间的水汽,随之一剑挥出,无数银白冰凌被殷红的月光照耀成浅红色飞刺向火鸦群。
火鸦群哇哇叫着躲避冰棱,敖谨矜紧接一掌击出,随即将身一扭化回原形,吼叫一声,无数夜露浮空凝结成珠,好似冰雹一般,噼里啪啦地降落,值此时刻,她寻了个空落,倏地抽身而去。
石记对于敖谨矜的小动作看的清晰,露出一丝不屑的眼神,鬼子母魔正欲去追,石记将其拦下,随即气运九转,空中由夜露凝成的冰珠,在她一指之间,刹那换了主人,调转了攻击方向,带着凌厉的风声跟了上去。
敖谨矜闻听身后音,不敢回头,只敢凭空控水之能,试图将她自己弄起来的冰珠重新化为夜露,奈何石记与她之间的法力相差甚大,这由她弄来拖延时间的冰珠此时却不再受她控制,倒成了石记用来攻击她的东西。
不计其数的冰珠以劲厉之势击打在敖谨矜身上,生生将她从半空击落在地,打回人身,落在乾元山门的石阶上。
敖谨矜撑着从石阶上爬起来,自嘲地笑了笑,她才出门便遇上这样事,怪不得凡人在改命之前要加上逆天二字,原来命当真不是那样好改的。
向前走了几步,方才麻木的痛感突然涌上心头,敖谨矜眼前蓦然一黑,腿脚便软了下去,软趴趴地倒在了石阶上。
看到此处,哪吒将手收回,道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信步踏出房间,从敖谨矜的记忆里看到了那般戏耍她的魔物,哪吒便出门去寻杨婵回来。
杨婵捧着盛满露水的瓶儿,抱怨着今日不知为何格外干燥,几乎不见什么露水。
哪吒没说什么,将露水与药粉混合,又加了些止血的东西,让杨婵给敖谨矜敷了伤口。
杨婵局促地问道:“哪吒,你......跟她确实是认识的吧?”
哪吒说:“敖丙家的小表妹,去年见过一回。”
杨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又去打了盆水来,缓缓擦拭着敖谨矜手臂上的伤口,心里莫名的生出些许不安来。
殷夫人小憩一觉睡醒,即跑来观看这大半夜被捡回来的漂亮姑娘,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小姑娘生得可真是明艳,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姑娘。”
哪吒笑道:“怎么看出来的?”
殷夫人倚着门口说:“你看她啊,虽然形容狼狈,但看这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就知道是个娇娇小姐啦。”
“大婶儿,这位姑娘是三太子的表妹。”杨婵边说用小勺舀了药粉洒在敖谨矜的十指上,小心地用丝滑的绸布包扎,怕弄痛了这位龙女。
殷夫人自觉没看错眼,说哪吒杨婵忙活了一晚上,让他们去休息一会儿,这位躺着的娇娇公主就暂时让她先来照顾。
哪吒自然不会跟殷夫人客气,大踏步回房间,往榻上一仰,正对着她曾书下的十二个大字,将那十二字在心中默了两遍,将敖谨矜出现在乾元山的事又捋了一遍,这才合眼睡去。
杨婵原还不觉着有什么,但自打听哪吒说她是敖丙表妹之后,她这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
早在她来乾元山之前,玉鼎真人就交待过她,在乾元山附近,千万把她的善心收起来,否则极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可那位姑娘作为三太子的表妹,应该也是龙公主什么的身份尊贵之人,该是个神仙之类的,怎么会被人伤成这般模样,还刚好就被丢在乾元山门口。
想到这里,杨婵心头不自觉的懊恼,开始怀疑自己硬要拖着哪吒救那龙女的行为会不会给乾元山带来麻烦,可真让她见死不救,又狠不下那个心来,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时间。
哪吒过分好的听力,算是将杨婵这点自我怀疑全给听进去了,为了能安稳的睡一会儿,她起身过来敲了门,跟杨婵解释了一下。
如果一开始没看见敖谨矜的脸,她不会管这闲事,但是看见了敖谨矜的模样,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会把敖谨矜救回来,至于敖谨矜受伤在乾元山门口的原因更简单。
一切,都是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