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党骨(十七)(1 / 2)
三日之期很快如约而至。
宁阶打了一盆水放在宓沈的房间,捏指凝了一朵沾着朝露的牡丹放在木托之上。
准备好宓沈梳洗的一切后,宁阶从药房取出熬好的药,走到高笼的房间。
宁阶推门而入。
与杜承相似的是,高笼也伫立在窗边,前方同样是淡粉色的桃花。
微风袭来,衣袍后敛,颀长的身材如修竹,与这修长的槛窗、水丞相互衬托,令人心情舒畅。
但高笼不是杜承。
两人先如今都可以说是活在对吴烟的回忆中,但高笼不像杜承一样一身郁气难排。
他的情绪除了初见杜承那般撕心裂肺之外,其余时间,情绪维持在待人温和的寡淡之上。
正如此时,他低垂着眉眼,拿着竹片在瓷碗中轻搅着发黏的桃胶,时不时拿着水丞,稍稍添些水。
宁阶把门合上,走到高笼面前把药递给他,道:“高兄,你伤还未痊愈,莫要受风染凉。”
高笼放好竹片,接过药一饮而尽。
宁阶目光下移,看着碗中的桃胶,道:“高兄泡着桃胶作甚?”
高笼把药碗放下,看向青瓷中的桃胶,目光中的寡然添了几分温情。
高笼望着意外飘入胶中的桃瓣,轻声道:“烟烟平日虽戴花冠,但鬓角额前总有青丝磨人,她的额角脸庞会起红意……”
这时,高笼便会端来桃胶,添些清水,用毛笔轻轻沾些桃胶水,为她清理额前鬓角的碎发。
高笼在铜镜中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他十分喜爱看着吴烟在铜镜中的舒颜。
每当放笔,她便会回头,眉眼轻弯。
这样,他就能在那双笑眸中捕捉到最难言的幸福。
宁阶不禁低颔敛目。
相比杜承在杜府给予吴烟修仙所带来的长生不老与永世孤寂,高笼给予吴烟的则是最平常的夫妻生活。
——处处体现着高笼对她的用心与呵护。
高笼收掌,把花瓣握入掌中,转身看向宁阶,道:“宁兄此来所为何事?”
宁阶回神,对高笼道:“今日杜承请凤凰刺与李磷比武,我来问你要不要一同观看。”
高笼听言怔了一瞬,旋即自嘲道:“宁兄,你让我去看他比武是让我看他的狼狈,还是,”高笼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让我劝他珍惜生命。”
宁阶淡然一笑,道:“这要看高兄你的心情了。”
高笼摇摇头:“不管是哪一种,我心情都不会好。”
他灵力虽不如杜承,但他也不喜故意去看杜承败北。
同时,他也没有本事更没有立场去去劝阻,让杜承改变主意。
宁阶把药碗放入托盘端起,对高笼道:“我来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至于抉择,”宁阶淡然道,“那是高兄你的事情。”
宁阶说完,推门便离开了房间。
宁阶把器具放在药房,便回到宓沈的房间。
宁阶迈进房间,入目便是宓沈把宽大的外袍披在屏架上,穿着一身修身微宽的里衣,侧坐在一旁的黑漆琴几,细细端详着宁阶放的牡丹。
他的青丝有几小缕被水打湿,不安稳地贴在额上。
此刻倒不如高高在上的仙尊,平添了几分他一直少有的青涩。
宓沈听到声音,擡眸看向宁阶,道:“回来了。”
宁阶轻声嗯了一下,旋即把门合上走向宁阶,半膝跪地遵下身,擡头看向宓沈,道:“师尊怎么看这花这么久?”
宓沈轻轻撚了一下花茎,微微擡起手,问道:“在想,你怎么突然会送为师花。”
宁阶眨眨眼,眉梢微挑,笑道:“师尊不喜欢?”
宓沈擡起的手微微往腹部收回,左上的手指轻翘起,像是在护住这花。
宁阶自然注意到宓沈这细微的动作,他忍俊不禁,轻笑道:“师尊,这花既是弟子送您的,就不会再收回。”
宓沈手指顿了一下,分开的手指迅速拢合,他端直身子,转移话题道:“你还未回答为师的问题。”
宁阶轻轻拖了一下嗯的调子,像是在思考,但他只是装模作样短短装模作样一下,不敢再逗宓沈,回道:“师尊爱花,弟子便想日日送师尊花,讨得师尊欢喜。”
宓沈低眸看向牡丹,对宁阶此举不作评价。
长时间的沉默,表明宓沉默许了宁阶这个行为。
宓沈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花瓣,冰眸中透露出一丝欢喜。
怎能不欢喜。
多久了,他多久没再见到这鲜艳的花朵了。
灵力化作的花,终究只是武器,难以欣赏。
宁阶在窃蓝山虽种植千万花种,但他能欣赏到的却只有前院的架起的蔷薇。
其余的花,他只能远眺。
可目光所及,却是花海无法定目。
此时,宓沈发丝的水分已被蒸发,几缕青丝不再轻贴他的肌肤,而是松散下来,搭在他的脸上。
宁阶不觉想到高笼在窗前极其耐心熬制的那碗桃胶。
他盯着宓沈的脸,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几番。
宁阶倏地站起。
宓沈眼眸轻擡,琥珀冰眸透露出一丝惊讶。
宁阶急急留下一句“师尊等我”,便匆匆跑出房门。
宓沈怔了一瞬,旋即站起。
他刚想擡步追过去,可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把脚步收回来。
宓沈怔然地看向手中的花,良久,直到花茎的汁流满粉白的指甲流入甲缝,勾起旧伤的痛,这才让宓沈回神。
宓沈神情微敛,把目光放在花上。
明明是近仙之身,本如微风轻盈,可现在如负千斤,坠着他下沉。
宓沈坐在琴几上,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花。
正当宓沈准备把花收起来时,宁阶却又用碗拿着一些发黄的胶状物,跑到他面前。
宓沈的动作收住,看向宁阶道:“这是什么?”
宁阶笑弯了眉眼,答道:“师尊,是桃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