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党骨(二十一)(1 / 2)
宁阶用宓沈给予的药帕捂着伤口,微斜的目光看向倒地的钱浦。
只见钱浦的面庞极其扭曲,有惊恐,有濒死的挣扎,但好像……还有一丝兴奋。
兴奋?
为何会有兴奋?
宁阶蹙紧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是,他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表情如此丰富的脸。
“你这伤又需养数月了。”宓沈的声音清淡,但宁阶却从中听出疼惜与肃杀之意。
宁阶连忙回神,他想笑,但却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嘶了一声。
宓沈一听,眉头蹙得更紧,眉眼间透露出绵延的杀意。
宁阶连忙道:“师尊,弟子没事的。只是一个月,很快便会痊愈。”
王沂自然注意到宁阶被魔物的武器所伤,他道:“这伤口并不算深,一月便能痊愈,为何会是数月?”
宁阶苦笑道:“可能是体质原因,我伤口需要长时间才修复。”
高笼见战事已平,也走过来道:“仙尊,王返已死,我们还要再去夜琴吗?”
宓沈站起身,道:“不,直接去上党。”
宁阶点点头,向高笼解释道:“我们来夜琴,主要是想捉住背后的魔物。现在魔物已死,便直接破了篪阵即可。”
高笼颔首,旋即拿出匕首割伤手指,走向前。
但临到宁阶面前,高笼忽止了步,转身走到宓沈面前,向他行了一礼。
宓沈心头浮起一丝疑惑,但他还是颔首示意高笼起身。
高笼直起身子,牵过宓沈的手,把血涂抹在宓沈的手指上。
宓沈顷刻明白高笼此举何意。
宁阶看到高笼割手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脸色微红走向前,道:“高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只是一道小伤,无碍的……”
但没等宁阶说完,就见一道淡蓝色的光罩在他与宓沈周边落下。
宓沈走向前,直接把带血的手指放入宁阶的嘴中。
宁阶的脸倏地烧红起来。
他吐也不是,咬着吸……也不是。
宁阶小心翼翼看向宓沈。
宓沈也有些不自在,他撇过头,目光看向光壁,道:“高笼已然割伤了手,你再拒绝他的好意,反倒是你的不是了。”
宁阶微微垂眼,捧起宓沈的手指,轻轻把他指上的血细细舔舐干净。
宓沈看着光壁上的蓝蔷薇,空着的手紧紧攥住,以此来对抗满身的不适感。
宁阶速战速决,等血腥味消散,旋即对宓沈施了一个净身诀后,再拿出手帕细细擦拭宓沈的手指。
宁阶敛眸轻声道:“师尊,若是以后不适,不要勉强自己。”
宓沈倏地回首看向宁阶。
可宁阶低垂着头,他瞧不出任何情绪。
宓沈抽出手,他看向宁阶,看向这个身寸已然超过自己的弟子,他刚想开口,但宁阶倏地擡起头,笑道:“师尊,我们去上党吧。”
宓沈听此,便把话收回,擡手撤掉了结界。
一行人简单修整一下,便前往上党。
上党山上仍是离开时的模样——荒凉凄冷。
杜承见此,攥紧了手,眼底涌动着起伏剧烈的情绪。
来到山间,依旧是熟悉的血雾。
宁阶率先走向前,亮出浮朔,几道灵光甩出,骤然把血雾劈散。
用剑光察觉到血雾中并无东西时,宁阶这才取出雾袋,把之抛入空中,用灵力催动雾袋把血雾吸尽。
但当血雾即将消散之际,一个白色的东西忽然袭向宁阶。
宓沈眼神一凛,当即召出苍璧,劈向白球。
但苍璧的灵力着实磅礴,灵光一振,白球便被灭为**入了雾袋。
宁阶在前方,瞳孔怔了一下,旋即召出浮朔,击落源源不断的头骨。
没错,是头骨!
宓沈耳尖一动,当即落下静音罩。
伏凇的眸子沉了下去,道:“奇怪。宁阶未踏入洞中,却传来了篪声。这篪声反倒不像魔族设的阵,倒像是洞中人的一种自我保护。”
王沂听此,接声道:“不是只有堕仙后人才能不惧篪声,才有可能催动篪吗?”
李磷沉声道:“正是由此,才奇怪。”
宓沈擡眸看向来袭的头骨,冰眸一动,对宁阶道:“仔细感知灵力。”
宁阶一听,旋即凝出一股灵力附在撞结界的头骨上。
那头骨中了灵力后,旋即撤会洞中。
宁阶闭上眼,去感知灵力的波动。
倏地,宁阶睁开眼,道:“师尊,是胎灵在用喉骨在吹篪!”
宓沈倏地攥紧指骨。
众人惊骇。
伏凇率先回神,冷声道:“篪啼,声从孔出如婴儿啼哭春分之音。1真是够讽刺的。”
胎灵自护。
未得生,未经啼。
却见人心之寒,却识野心之暗。
冰清玉洁,吹彻毒寒之篪!
宓沈闭上眼,复又睁开。
他冷声道:“秦淮死于吴烟孕时。”
高笼听言瞳孔几震。
他想起来。
当时他从风雨中携着秦淮的消息归来,临门之时,却听到了陶碗摔碎在地的声音。
也就是那时,烟烟眼中含着泪,擦着他的湿发道:“高哥,我怀了。”
他回首满脸惊喜,旋即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那真是双喜临门。烟烟,我打听到秦淮的消息了。”
吴烟轻轻摇头,把他的手轻轻放在还未隆起的小腹上道:“阿淮不会希望看到我怀着孩子还为她奔波,等以后吧,总会相见的,不急一时。”
然后,再也没有以后。
他偶然提起秦淮时,烟烟轻轻摇头,眼神透露着一丝空无,说秦淮现在并不孤单,她不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秦淮。
如今想来,恐怕是因骨咒,烟烟感知到秦淮已死,便断了寻她的念头。
伏凇见高笼神情,便想起王沂与宁阶打探来的消息,道:“这下篪阵之异算是解开了。”
谢秾听言,道:“伏姐姐此言何意?”
伏凇看了杜承一眼,道:“骨咒有两种,一种是主驱,另一种则是共感。主驱便是你知道的那种,而共感则是灵脉共享,两者共感彼此危机,一方若面临危险,另一方则能感知到,及时进行救援,死后引导另一具尸骨共葬。”
一旁的杜承听言,急火攻心,眩晕感不断向他袭来。
原来……原来阿烟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身体内有着骨咒。
他竟然,竟然可笑的以为秦淮想要对杜家下手。
荒谬!
怎可这般荒谬!
谢秾顷刻明白伏凇的意思。
秦淮有孕,吴烟也有孕。
吴烟怀着堕仙的后代,自然有驱使篪的能力。两人因骨咒的缘故,秦淮肚子中的孩子便通过母体习得一丝篪技。
篪阵自然是魔物所设,但魔物没想到胎灵也可催动篪。
阴差阳错,篪便为胎灵化为己用。
杜承缓过那阵眩晕,走向前,对宓沈道:“仙尊,既是杜家的分离术,便由杜家来解决吧。”
宓沈淡瞥了杜承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允了杜承。
杜承深深吸了一口气,催动凤凰刺浮起。
旋即,一只火凰在空中飞速旋转起来,倏忽冲向天际,在空中炸裂。
一道血红色的结界慢慢落下,包裹了整座上党山。
结界落成,界内天色渐渐变黑。
宁阶发现这些头骨撞击宓沈所结屏障的频率与力道都在减弱。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凶神恶煞的头骨都像是失去灵力支撑一般顷刻落在地上,泯成一堆儿白色骨末。
杜承见头骨都没了动静,立即收回凤凰刺,瘫在地上,舒缓灵力殆尽所带来的不适。
伏凇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骨粉,道:“果如史籍记载那般,分离术头身不可分离一天,否则再难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