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寒程良把寒龄带回家的一路上她都异常沉默, 她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失神地望着窗外。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就乖乖坐在那, 像一个没有体温的布娃娃。
车里气氛有些紧张,寒弘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寒程良看了眼后视镜, 语气轻快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样,轻松开口:“龄龄啊,下雨怎么不回家啊?在那公交车站待着多不安全, 这么晚了, 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哗哗而过的雨声。
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严重, 寒程良脸色僵了一下,接着又笑笑说:“怎么不理爸爸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长久的沉默后,寒龄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声音又涩又哑, 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爸。”
“哎,怎么了?是不是有话想跟爸爸说?”
“你可以放心了, ”寒龄说,“我跟他以后再也不会有来往了。”
寒程良心头猛然一震, 他慌乱离开看她的视线,接着装作很欣慰地说:“龄龄啊, 你终于肯听爸爸的话了。”
“爸爸是不会害你的,你现在还小, 等以后会看清他到底是什么人的。”
后面的半段路程中她全程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回到家, 寒龄像往常一样换好鞋子回了房间, 丝毫看不出情绪有什么问题。
她自始至终都异常的平静, 像是没有脾气。
那之后的几天, 她都是同样一副状态。
不吵不闹不哭。
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 就像平常一样。
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她现在再也不会每天出门,而是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寒程良怕她想不开,偷偷开门看过她一次。
她很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同一个地方发呆。
她眼神空洞,没有一点明亮,若不是还会动一动,寒程良都怀疑她还有没有呼吸。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一周。
后来,寒程良实在看不下去了。
因为他太害怕了,记忆里,当初寒龄他妈妈走之前就是这么一副状态。
什么情绪都没有,安静的像一副空壳。
寒程良不能再放任她这么下去,他宁愿她大哭大闹来发泄发泄自己的情绪。
于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寒程良端着一盘刚削好的水果,敲了敲寒龄的门。
“龄龄,是爸爸,来给爸爸开一下门。”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寒程良推门进去,房间内昏暗一片。
寒龄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只有隐约的光线透进来。
“怎么把窗帘拉这么严实啊,”寒程良问,“是很热吗?”
“刺眼。”
说完,她又躺回床上,视线盯着房间的某一处发呆。
寒程良轻轻把水果放到桌上,坐到了她的床边。
“龄龄啊......”
他犹豫着怎么开口。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不约上朋友出去玩玩啊?你的高中同学呢?约出来去逛街呀,别总自己在家里憋着,这样会闷出病来的。”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干嘛不理爸爸呀?”寒程良笑笑说,“不想出去的话,跟爸爸聊聊天也可以呀。”
“别总这么不说话,让爸爸很担心。”
寒龄只是慢慢的说了声“嗯”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寒程良没了办法,他轻叹口气,说:“龄龄啊,你要知道,你这个年纪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的,不一定就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你现在已经看清他是什么人了,应该感到庆幸才对,怎么还这么萎靡不振呢。”
“嗯。”
寒程良:“......”
“自己找点事情干也好啊,”寒程良视线在她房间里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她书桌上。
他站起来,拿起她桌面上放着的那个黑色画本,“之前不是喜欢画画吗?来拿起笔,继续画啊。”
说着,他翻开了手里的那个画本,边翻边说,“看看,这画的多好看啊,爸爸都不知道你画画这么漂亮。”
听到这里,寒龄终于有了点动静。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缓慢的往寒程良手里的画本瞥了一眼。
画本打开着,他翻到的那副画正好是她寒假时候画的陈郁宽。
黑色的身影,焦急慌乱的面孔,被风吹起的衣摆。
她又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寒冬傍晚,陈郁宽开车为她而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明明那时候的怀抱是那么温暖。
明明那时候的话是那么真诚。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寒龄收回视线,擡手擦掉掉下来的眼泪。
“爸。”
“哎,怎么啦?是不是想画画了?”
“您能帮我找个收废品的么?”
“收废品的?是要干嘛呀?”
“我想把书卖了,”寒龄淡声说,“房间放不下了。”
好不容易听见她自己说要干点什么事,寒程良把画本随意一放,欣喜道:“好啊,爸爸刚好记得有张名片来着,等我去给你找找。”
寒程良离开房间后,寒龄顺势躺下来,看着白的发灰的天花板。
那个画本被他随手放到了床边。
寒龄离它很近,近到稍稍一歪头就可以看到。
可是她没有。
她不屑于再看一眼。
这时,许久没动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有人给她发消息了。
或许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每当听到微信的提示音,她心里总会跟着猛然一跳。
不过现在,能控制她心跳的主人再也不会给她发消息了。
寒龄躺着没动,不打算去看。
可手机却在一声接一声的响,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寒龄伸手够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是庄棋发来的消息。
庄棋:[小寒妹妹,最近怎么没来玩呀?]
庄棋:[你和宽儿......]
庄棋:[发生什么事儿了?我问他也不肯说。]
庄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你来店里你俩当面聊聊?]
寒龄一条一条的看下来,并没有回复。
聊聊?
聊什么?
聊他骗自己的细节么?
还是聊自己有多蠢?
她退出和庄棋的聊天框,看到了安静躺在置顶的那个人。
那个她曾经无数次点进朋友圈,无数次点开他聊天框的人。
现在。
他依旧安安静静躺在那。
只是不会再说一句话。
寒龄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着那熟悉的“陈郁宽”备注。
眼圈止不住红了。
她点进去,重新最后一次看了一遍他的朋友圈,他的头像,他的聊天记录。
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聊天记录好多,多到怎么翻都翻不完。
也是,寒龄心里苦笑。
两年了,几乎每天,自己都雷打不动的跟他说晚安。
怎么会刷的完?
只是这一切,在现在看来都太过好笑。
你太蠢了寒龄。
你自以为人家每晚收到你的消息会很高兴。
太自作多情了。
人家只会认为你这人是个麻烦。
不仅缠人还要花时间应付。
看着看着,寒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她眼里如决堤的河,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掉,淹湿了枕头。
她擦掉眼泪,点击聊天框里右上方的三个点,一步接一步,她看到了明晃晃的“删除”两个红字。
“将联系人陈郁宽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寒龄指尖附在上面,过了很久很久,她点了下去。
删除。
与此同时,她感觉心脏在此刻凹陷,凭空生出一个巨大的伤口。
那伤口黑暗,深不见底,犹如永不见光明的深渊。
正在汩汩的往外流血。
明明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加到的微信,如今不过一秒钟就抹掉了所有痕迹。
至此,她置顶的人永远消失在了她的好友列表中。
从此不会再来。
再见了陈郁宽。
我不会祝你幸福。
也不会祝你不幸。
我只希望,我们一生到头。
老死不相往来。
寒龄扔掉手机,手臂横在眼睛上,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