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旧照片(2 / 2)
然后便看见了自己儿子浑身的青紫。
第一任保姆当天晚上便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谁也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母亲的娘家原先在道上也算是有些名声,这也是父亲躲着自己妻子的一个原由。
那天晚上甘离久违的被允许睡在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那一次也让母亲清醒了不短的时日,也在那些时日里甘离认识到原来母亲是可以这样的。
但后来好景不长,父亲带着情人出席宴会的消息,又一次轻易的击垮了母亲脆弱的神经。
她又继续开始了那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后来的事,甘离的记忆就逐渐清晰了。
他甚至还记得他第二任保姆的面容。
那是个待他很好的保姆,好到了一种异常的状态。
那个保姆会给给他起小名,会唱歌谣哄他睡觉,会给他做好吃的食物,会给她买衣服……
她宠着他,爱着他,就像是天下所有的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最终那个保姆还是被辞退了,因为有佣人撞破了她哄着年幼的自己喊她妈妈的场景。
后来甘离长大了也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了,那个保姆当年对他那么好的原因。
她与他的同岁的儿子在那时夭折了,而农村里她名义上的丈夫这么多年却并未与她领过证,儿子一死他便另娶了别的女人。
那个保姆那时给他取的小名,其实也是她已死去儿子的小名。
她哄他睡觉歌谣也是她哄着儿子睡觉时唱过的,甚至于她给他买的新衣服,也是原先给那孩子买了来不及穿的。
而甘离幼时以为的那些爱,也只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慰藉罢了。
甘离说不清楚那时他是什么感觉,后来只觉得的可怜,无论是自以为被爱的孩子,还是爱孩子的女人,都只是可怜而已。
但后来每次回想母亲的样子,那个保姆的面容却也总是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再后来别墅里又迎来了第三位保姆。
那时他四岁,母亲在每日与父亲的追逐与撕扯中已逐渐变得疲惫异常。
经年累月与父亲产生出的仇恨让她痛不欲生,她开始厌恶别墅里曾经的那些仆人,觉得他们一直在冷眼旁观自己最不堪的模样。
她遣散了大部分佣人,除了带自己的保姆和一些必备的佣人外,别墅里逐渐变得冷清。
她还是不让自己靠近,但母亲也开始尝试在疯狂之中拉回自己。
她渐渐听从医嘱开始吃药,对待自己也不会抓起身边的东西一通乱砸了。
那时的自己觉得母亲开始慢慢的变好了,他开始有了希翼,也开始想要讨好自己的母亲。
虽然那时母亲温柔待他的时候也还是很少。
但那已经足够了。
他的第三任保姆吸取了前两位保姆的经验,她对待自己不好也不坏。
她不曾在吃食上亏待自己,但也尽量避免和自己接触。
由于别墅里看顾自己的佣人变少了,而母亲也不常搭理自己。
所以那时候并没有人为他准备衣服,也不曾帮他理发,由于日渐的长大这导致他后来甚至没有一双合脚的鞋子。
衣服里只有那些年年被送来准备参加宴会的西服,还依旧贴身。
妥帖的如同牢笼。
甘离其实还记得自己母亲走的那天,那天是个晴天。
他坐在客厅里练习着母亲最喜欢的那首曲子,母亲从楼下走下听见了曲子,她看着客厅里的自己目光很复杂。
但最终她走上前来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那时以为自己讨好了母亲,他以为母亲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只是她去找父亲的又一次准备。
他在别墅里满心欢喜的准备着,准备着在母亲再次回来的时候能流畅的把曲子弹给她听。
但后来过了很多年,她再也没回来过。
而他却在原地遇到了无意中闯进的陈久。
想到这里,甘离缓缓的呼出了口气,像是呼出了那些经年的挣扎与惶恐。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照耀着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柔软的地毯上猫崽们细细的打着呼噜,他手中的书“啪”一声被合上,旧照片夹在了书里被层层叠叠的书页所掩去。
甘离只觉得似乎人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轻轻抱了他一下。
似有似无的拥抱在此刻熨平了他那些久远的回忆,甘离笑了笑最终把书放回了书架。
日光渐沉,孟夏的阳光沿着赤道匍匐着北移,万物都在灿烂的向前流逝。
甘离带着陈久下班的时候太阳还没有什么落下的意向,依旧热烈的挂在偏西的位置。
下午醒过来的猫崽,毫不客气的在办公室的地毯上一猫留了一滩记号。
陈久叹着气在甘离的耳边发誓,自己最近一定要教会这几只崽子用猫砂盆。
甘离静静的听着不时逗两句陈久,按照上午拍板决定,他此刻正开车在前往章昌伟家的路上。
但不巧路上遇上晚高峰和前方路面的一场事故,他们连车带人被堵在了高架上。
甘离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日渐西斜的太阳,听着陈久在他耳边的唠叨声竟莫名的心安。
后来唠叨声渐歇,窝在后座的一只猫崽晃晃悠悠的沿着座位爬到了他的怀里。
甘离摸了摸猫崽抖动的耳朵,茸毛的触感划过了他的指尖,猫崽仰头舔了一下甘离的指尖。
而甘离则捞起了猫崽放在鼻尖狠狠的吸了一口,他亲了亲猫崽的脑袋,没有拆穿这副皮囊里的灵魂。
最终在拥挤的车流中甘离与陈久欣赏完了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后来前路恢复了畅通,但甘离开车到达章伟昌家时却已经很晚了。
他们按着门牌号找到了章家时,却未能敲的开门。
探头出来扔垃圾的邻居告诉他们,章伟昌的老婆带着孩子去给加班的章伟昌送晚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久拍在甘离肩膀上瞅了一眼甘离的侧脸,叹了一口气。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甘爱卿咱起驾回宫,明日再来?”
甘离按了按耳机点了点头,太过刻意的等待反倒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他伸手摸了摸陈久的爪垫,笑着道。
“谨遵皇上旨意,回去给您准备洗澡水?”
陈久一把扬了甘离捏他爪垫的手,不谈洗澡水我们还能做兄弟。
甘离笑着挠了挠陈久的下巴,最后看了一眼章伟昌家紧闭的房门。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投入他的眼底,烁烁的现出一片光影。
城市里的灯火被暗下的天幕唤出,最终甘离驾着车载着陈久驶进了车流,无声的归入城市绚烂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