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2 / 2)
她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了,眼下也意识到表哥与时无度脸色不佳的原因。
先有南诏伐祁,今有北燕出兵,暂且不论两国突然举兵的理由,敌人来犯,东祁必不会退让,与南诏北燕的战争在所难免。
既是打仗,就需要士兵,需要将士领兵作战。
再结合两人归来时的脸色,沉默已久的秦相思冷不防对上时无度的眼睛,问他:“子义哥哥,你要去边境,对吗?”
这话令裴家人,尤其是裴老夫人浑身一个激灵,她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可外孙女与时无度的婚期近在咫尺,老人家心存侥幸,禀着一丝私心,不愿细想。
但秦相思主动提及,无疑将大家心照不宣的答案摆放在了明面上。
时无度的目光一瞬不瞬凝在秦相思脸上,他抿了抿唇,颔首应道:“圣上让我在南北域关间选择一个,去领兵打仗。”
裴老夫人坐不住了,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指着时无度说:“圣上哪是让你选啊,这分明是命令你去边塞打仗。可你和思思的婚期近在眼前,这不是,不是活活让你们新婚夫妇分居两地吗!”
在场之人皆知行军打仗非一日之功,无论南北,少则半年,多则不定,但具体要多久,没有人敢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更遑论战争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人家说话时神情语气甚是激动,隐隐夹杂几缕对当今圣上的埋怨。
裴阁老忙不叠扶住发妻的身子,对时无度说:“子义莫怪,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东祁有难,男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圣上可说,什么时候出发?”
时无度站起身,微一拱手道:“事急从权,明日。”
裴老夫人闻言,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
时无度这时看向秦相思,眼底映出她殷红嫁衣的倩影。
“思思,看来六日后,我们不能成亲了。”
秦相思正在外祖母身边安抚她,听了这话,侧着身子擡起头,望着时无度,如鲠在喉。
*
晚些时候,两个即将结为夫妻的年轻人依偎相拥。
时无度明日便出发去南域关,临走之前,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和秦相思说,也尽可能想要留住时间与她相处。
不久前厅堂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担心多说无益,极有可能让秦相思更加伤心难过。
秦相思嫁衣未褪,她枕在时无度的肩膀,心底涌起无限情绪,无味杂陈。
说不难过,自然是假的。只是当时在厅堂上,外祖母神情激动,秦相思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当面说出来,故而选择沉默。
可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与他。
似乎对即将分别的两人惆怅感慨,自秦相思入住裴家后,决不可能答应时无度与秦相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裴家祖孙三人,今日罕见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只有两个人的气息在不断交融,秦相思默默良久,终于舍得开口,将本在厅堂上道明的未竟话语说了出来。
“子义哥哥,你安心去南域关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完婚。”
时无度怔然,他握紧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去,所以白天才……”
秦相思露出一抹笑容,略带伤感,更多的是给予对方的抚慰,“子义哥哥身为将军,如今东祁遭难,自当征战沙场,保护百姓安全。”
话音稍顿,她睫毛轻颤,眼帘微阖,“我知道,边境横遭变故,最先受到伤害的便是百姓;而我,出身东祁皇室,饮食以民,怎可在这个时候还要留住你。”
时无度在心里喟叹一声,下一秒狠狠地拥紧秦相思,不愿松开。
秦相思擡起双臂,环上他的后背,回应着他的拥抱。
她说:“不论我如何看待皇兄,可他对我的疼爱做不得假,若非无奈,他岂会在我大婚的关键时刻将你调走。”
可见,这一次北燕南诏来势汹汹,东祁身临险境,南北边境正处水深火热的境地。
时无度身为武将,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思思。”时无度轻唤她,用喉咙深处的声音一字一字念着她的名字,“圣上已向我保证,等战事一过,回京后我们立刻成亲。”
“嗯。”秦相思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她埋进他的胸膛,语气不舍又暗含坚决的意味,“子义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时无度郑重应允,“我答应你。”
“一定要回来。”秦相思反复强调,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眶里水泽打转,眼珠像水洗过一样澄净明亮。
时无度:“好。”
得到他的再三保证,秦相思依旧不放心,打仗又不似贬黜,熬上几年官复原职就能平安回京。
战场上刀剑无眼,想当初,北燕入侵,先帝御驾亲征,再也没有回来……
临行前他也是信誓旦旦向先后和太皇太后保证定然平安归来,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幼年起秦相思便对两位名义上的父皇母后铭记于心,哪怕现在想起他们,率先浮现的印象便是先帝战死疆场,先后苦等病逝。
经年累月存下的记忆很难在一时半刻中忘掉,如今相似的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秦相思犹觉不安,最后,她直勾勾地盯着时无度,神情严肃道:“你若不回来,我可不会等你。你若不回来,我,我即刻改嫁,听见没有!”
此话一出,时无度的脑海里瞬间脑补出裴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