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善心（2 / 2）

顺儿躺在床上——这是一张只能勉强称之为“床”的木板——脸色饥黄，嘴唇乌得吓人。

平野不懂医术，身上带的东西也被山贼们洗劫一空不知去向，幸而他带着姜渡月，没想到真的到了用武之地。

平野请求道：“渡月，你看这孩子，被喂的究竟是什么毒？”

姜渡月原想拒绝，他本就不是喜欢自找麻烦的性子，可眼见着救下平野之后，“麻烦”是一桩接着一桩，但此刻在那眼神之下真要是拒绝了，他心中竟有些不忍。

罢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

姜渡月取出一根银针，刺破了顺儿的手指，黑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室内立刻充斥满令人作呕的恶臭。

顺儿“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去拿风莲草来。”姜渡月命令道。

众人心急如焚道：“风莲草是什么？”

平野立刻道：“风莲草又名大风草，你们村头长的那个。”

那东西本是路边的不起眼的野草，听说还吃死过人，谁能想到还能当药草？

姜渡月不耐道：“你们若是还想要这孩子活命，就速速取来。”

几个男人急忙冲了出去，慌慌张张带着还粘着泥巴根茎的大风草回来了。姜渡月扯了一把药草，收掌用力，那药草变成了粉碎。

这下，众人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虑，也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他们只见这冷面美人将顺儿的嘴巴打开，药末随着水送服进去，片刻之后，昏睡中的顺儿又连着耳吐出几口黑血！

院外枯树上，两只雀儿忽地“啾啾”两声。

众人皆是惊恐不已，有个脾气暴躁多疑的，眼看着就要脱口而出“庸医”，却看到男童脸上竟奇迹般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中的毒十分简单。”姜渡月淡淡解释道，面对着村民中既惊又喜的眼神，表情却没有半分波澜。“这大风草，恰巧就能救他于性命垂危之中。”

平野问道：“顺儿可是能痊愈？”

“他中的毒简单，可受的伤却不简单。”姜渡月看着平野，似乎只是解释给平野一人听。“这药和毒都是一样的道理。同样的毒，用在不同人的身上，那效果定是不同。同样一味药用在不同人的身上，自然也是不一样。”

“那顺儿他……”

“寻常人中了此毒，只需要将毒排出，静心修养三月，即可恢复。但他身子根基太弱，未能及时解毒，因而这大风草只能救他一时，此后能否活下来，全看他的造化。”

几个性子软一些的，听到这话，立刻流出了眼泪。

平野不忍道：“可是还有别的法子？”

姜渡月道：“这世间从未有什么灵丹妙药，他能捡回一条命来，都算是运气极好。”

成疏雨从村民们身后走出，自怀中摸出一些银两，放在了几个妇人手上。

“你们之前虽并未帮过我，但是我也不恨你们。”

看着顺儿稚嫩的脸庞，成疏雨想到是自己那早逝的妹妹，若是她还在，若是……

“我来的时候就在想，若是你们还是冥顽不灵，我就大不了撒开手去，任由你们在这里生、在这里死。可……可我看到你们对顺儿的关怀之情，不免又动容几分，又知晓你们是被那些贼人所害，为了求生，不得已为之……这钱不多，你们买些种子和新的农具，好好照顾这孩子……”

老妇人道：“成姑娘，你这样叫老身好生惭愧！好生惭愧啊！”

成疏雨却摇摇头，泪水自眼角滑落：“我已经没有了妹妹，再也见不得他人离别之苦了。”

顺儿的毒算是暂时解了，平野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原以为自己到此是来报喜，是来告知众人能从长久炼狱中解脱……可一旦面对现实，面对那一条条深入骨髓的伤痕，那一声声哭诉不公的哀嚎，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渺小。

“在想什么。”姜渡月看着出神的平野，忍不住道，“那孩子原就与你无关，你何必这样自愧？你可是不要忘了，你最开始是如何落入寨中。”姜渡月提醒他，“而在你之前，不少人都被他们出卖过。”

“我知道……”平野哀叹一声，望着渡月的侧脸，一点烛光在长睫上跃动，美得令人几乎失神，“渡月……我只是有些迷茫……你说，这算不算江湖？”

“我不知道。”姜渡月道，“我也对‘江湖’之事不感兴趣。”

谁知平野却笑了，笑声越来越大：“你说这话太晚！你已经身处江湖之中了。”

姜渡月不屑道：“待我事情办完，我就从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之中脱身。”

平野收了笑，认认真真问道：“渡月，你是为何要闯荡江湖？你上路，又是为了寻找什么？”

姜渡月不答反问：“平野，若是我没记错，这个问题应当是你先回答于我。”

平野道：“那我说了，你也告诉我你的秘密？”

“我并未许诺你。”姜渡月眯了眯眼睛，平野心中的确有秘密，但是现在却要来索要自己的答案。他心中十分不爽，转身就回了房间。“罢了，我对你并没有兴趣。”

平野想要追上前去，却发觉追上去，自己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师父中毒一事全盘托出……

嘭！

姜渡月狠狠将门摔上。

平野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