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幼鸣’,如何?”(2 / 2)
姜渡月愈发觉得有趣:“你以后若是再乱喊,我就给你下蛊。”
平野又眨眨眼睛,这是在问下什么蛊了。
姜渡月一时想不到,可又不想输,道:“就下连心蛊好了。”
平野眯起眼,笑得很是温柔,他只需擡手就能制止这玩闹,却只是在玩闹下微微颔首,叫那春风流连忘返,吹动漫天金光。
“幼鸣?”慕君仪拢扇笑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实在是个灵俏有趣的好名字。”
姜渡月对慕君仪还是那样兴趣缺缺的模样,不咸不淡道:“用得着你夸么。”
慕君仪充耳不闻,转对无念道:“小无念,你虽有法号,但为师想着,别人有的,我的爱徒也不能少,让为师给你取字如何?”
小和尚慌乱摇头:“不可不可,小僧早已剃度出家,连俗名都收了起来,遑论取字?况且,就算是我想取,此事若是让我师父知晓,必定会勃然大怒的。”
“小和尚,你瞧瞧你,非不愿,实乃不能也。你那师父隔着你十万八千里,如何有知晓你还俗的本事?在这里你的师父不就只有我一人么?我说让你还俗,你就能还俗。”
小和尚已经被绕得头晕眼花,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慕君仪又道:“也是,这么久了,为师还不知道你俗名叫什么?”
无念原本手持佛珠,念得极快,眼下是手也顿住了,道:“我自己却也记得不太清了。”又道,“我只记得,我姓陈。”
“陈可是个大姓啊。”平野道,“光是我师门之中,原姓陈的师弟师妹就有不少,小无念,除了这个,你可还有别的记忆?”
“暂时想不起来了……”无念叹道,“我只记得我和我弟弟虽是双生子,却难得长得并不相同,都说他像我娘亲,我像我爹。性格更是天差地别,我还记得他从小就要强,做什么都要争个高低输赢……我么,作为哥哥自然是要让着他些。”
“那你可还记得,你们当初是如何走丢的?”
“记不太清了,可我师父说,当初他捡到我的地方,附近有一处名叫芳踪谷,可我师父说芳踪谷外布满迷障机关,鲜少有人能找到其入口。”
“芳踪谷……”平野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我有个去了的师伯,年少时亦曾游历天下,似乎听他提起过这么一个地方……只是……”
只是那个地方,后来没人再提了。
这件事,是师门中的不幸。
平野的心蓦地沉下去。
小无念喜上眉头,没察觉平野面色苍白:“那太好了,若是有人知晓那个地方,我不就能……”
“我饿了。”
姜渡月打断了无念的话,并不瞧小和尚一眼,对平野道:“你说留给我的饼子在哪?”
“哦哦,在包袱里。我这便去取。”平野说着要转身,不想姜渡月已经跟上来了,心情舒展开来,“你是怕我偷吃?”
姜渡月实在没好气:“我只是饥肠辘辘,迫不及待了。”
“是么?那日在山里饿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你吭一声。”
“你倒是端起大哥的架子,又来说我的不是。”
“幼鸣……”
小和尚一头雾水:“亦大哥,方才咱们不是才吃了东西么,姜少侠怎么又饿了?”他还有一大堆问题想要问平野呢,怎么转眼之间,平野就被姜渡月带着走了?
慕君仪“唰”一声展开折扇,笑呵呵:“你这小脑袋瓜子明明也有好几个戒疤,怎么还是这样愚笨。不过这样也好。”
无念道:“什么好,姜少侠缘何饿了我是不懂,但我能听懂你嫌弃我蠢笨。”
“小无念呀小无念,大智若愚,难道你师父没说过?”
“自然是说过……可是……”
“你瞧,就连你师父都说过,那便是有这样的说法了。所以为师方才不是嫌弃你,而是赞誉你。”
“……”
几人带着老大夫在路上行了小半月,路过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两辆没人用的小马车已经积灰,便被他们购置下来,又从镇上老人家里买了一匹驴子。
牵着马儿的那辆坐人,牵着驴儿那辆驮物,虽说一马一驴看着颇为滑稽,但几人也省了不少事儿。
老大夫的状况实在不佳,本身是凡人根基,加上这些年来被丁家人欺辱,就算是姜渡月为之去毒,也只能堪堪撑一段时日。
老人家清醒时,把自己的身家来历都说了,说自己姓葛,妻子姓方,自己在醴城住了一辈子,没想到年轻时护不住妻子,年迈时又护不住侄女。说到悲痛之处,难免神伤落泪。
平野只能劝慰道:“老人家,阿嫘姑娘自有一番决断,你若是信她,待我们到了沑州,你好好调理身子,再写封信给她,让她安心些,便是她的幸福了。”
说完,回头却见姜渡月正在瞧着他,眼眸中似有疑虑。
马车刚好停了,慕君仪在外头道:“这日头是越发毒辣了,咱们暂且在这路边避一避,歇一歇,待凉快些再上路。”
小和尚心性最幼,立刻跳下去舒展筋骨:“咱们走了一夜了,是该停一停啦!”
“我瞧你是起了玩心。”慕君仪笑道,“不过也好,这里没什么人烟,我看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小无念,麻烦你为我们大家取些水来罢。”
“我正有此意!”小和尚嘿嘿笑,“我不善骑马,更不善驾车,你和平野大哥也是辛苦一路啦,我心中当然想着要做点甚么。你们且等等我,我把水囊装满就回来。”说着,一溜烟儿就走了。
平野和姜渡月也下了车,姜渡月问道:“平野,我记得你不喜撒谎。为何要骗那老头?”
“……也不算是骗。”平野叹气道,“幼鸣,你也知道,葛大夫他就要……人之将死,能让他舒心一点,也算是做善事了。”
“丁立川虽死,我虽拿到了《横香笔记》残页,但那醴城还有丁家人在,就算你让老头写信出去,能不能顺利寄出,也是件难事。”姜渡月默了下,又道,“难道这件事,你也要揽下来?你难道要再回去么?”
“幼鸣,实不相瞒,这件事我知晓成功不了,不过是给葛大夫一个想头……”
平野话音刚落,树林那头顿时传来一阵尖叫。
“唔哇——我不是故意的!姑娘,你莫要——咦,姑娘,姑娘?”
平野立刻飞身前往,左右一看,水囊被丢在地上,小和尚正捂着脸面红耳赤,又从指缝里探出两只眼睛来,左看右看。
“刚才发生何事了?”平野问道。
小和尚心有余悸地摸摸心口:“罪过,罪过。”
姜渡月也跟了过来,瞥了一眼小和尚,淡道:“破了色戒就直说,这里可没那十八铜人盯着你。”
“破了色戒?!”慕君仪自然也听见了,笑声豪迈,余音绕林,“小无念,快,快来和为师说说,你是瞧见了哪家的姑娘,瞧见了什么?啊哟,怎么羞成了这样,这哪是我们未来刚正清直的无念大师,活脱脱就是个思春少年啊!”
“阿弥陀佛,你们别再说啦!我、我、我不过是瞧见小溪那头有个秀发飘逸的女子在洗头罢了……”
“小姑娘洗个头有什么稀奇的。”慕君仪显然不信,敲敲小和尚的脑袋,“你可别蒙我。”
“无念,你确定是个小姑娘么?”平野已经越过小溪,盯着地上残留的脚印。
“怎、怎么不是……”小和尚结结巴巴,“那姑娘容貌清丽,我可瞧得明白……”
“这容貌清丽,也不见得都是女子。”慕君仪意有所指,“咱们这里不就有现成的例子么?”
姜渡月眉毛一拧,知晓慕君仪是在说他,正欲发怒,平野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幼鸣,亦大哥不过是玩笑话,莫要和他动怒伤身。”
姜渡月垂眸,瞧见了平野修长有力的手指,自然也感受得到掌心的旧茧。终是忍了下来,“哼”一声,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