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拥抱(2 / 2)
坐在沙滩遮阳伞下,长椅之上的屉川美琴放下乐器,张了张嘴,干巴巴直接道:“这是中岛麻一郎的孩子。”
她的嘴巴显然不像她的音乐那么能说会道。小提琴少女说完这句话便低头犹豫,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椎名弦做出与她同仇敌忾的态度:“中岛麻一郎请你做幼子的小提琴教师,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是这样吧?”
想也知道,天才小提琴少女名头好听,却不一定有教学能力,这件事本身就有古怪。
八成是装模作样找个说得过去的名头接进来而已。
“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屉川美琴见对方一上来就相信了自己的话,不由也敞开心扉,断断续续地说,“但是知道了也没办法。”
“我家里是世代侍奉主家的家臣一族,直到现在也依附着中岛财团生活,不服从的话,连工作都会丢掉。”
椎名弦顺着她的情绪说:“早该被扫进垃圾堆的封建残余。”
受此鼓舞,屉川美琴大胆起来,非议父母:“而且父亲和母亲绝对不会反抗,他们绝对会高兴诞生这么一个孩子。”
“中岛桑一郎非常喜欢小孩,他时常……”少女露出嫌恶的表情,“说类似的暗示。我想他也不会同意我拿掉胚胎。”
以小孩的数量看,那确实是个种马男。
椎名弦找着机会开始真诚夸夸,并拉近双方的身体距离:“在所有人的反对中,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很了不起。”
“啊。”一点酡红浮起,屉川美琴既飘飘然又不好意思,“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说着说着,她否认之前得到的夸奖:“而且我其实没有真正激烈地反抗……很轻易地屈服了……”
像以命威胁,抵死不从之类的举措,她没有做过,被威逼几句就顺服了,只是想着忍过去就好了,不断的退让也换来了中岛麻一郎的信任。但,在中岛麻一郎对她失去兴趣之前,最糟糕的意外事件发生了,她怀孕了。
椎名弦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屉川美琴对夸赞的否认是不自信的表现,在其否认的时候,其内心深处很有可能期待更进一步的肯定,所以,椎名弦才这么说的。
屉川美琴低了一下头,没有再提那些事,转而道:“今天听你提起,我回去偷偷用验孕棒,才确认自己怀孕,我一直有吃药……”
“避孕药的避孕率不是百分百。”椎名弦用叹息口吻说。
“是啊。”屉川美琴眼眶湿润,陷入情绪中,“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留足了感性时间后,是时候切入正题,用理性解决问题了。
椎名弦说:“那么,现在的状况是,你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小岛,并且在岛上没有机会做流产手术。”
屉川美琴点头:“是的。即使中岛麻一郎难得同意,送我回家,也是不行的。我的母亲是家庭主妇,她一直在家看着我,并且管我很严,我要做任何事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中岛麻一郎是中岛财团的掌权人。”椎名弦选择性陈述事实,“我没有办法从他那里要人。”
况且屉川美琴还是敏感的未成年人身份,这种现成的把柄绝无可能送给别人。
她以退为进,像病急乱投医般提出其他主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尽快找机会再来一次度假岛,到那时我会给你带来相关的药物。”
“但是月份太大的话,药物会失效吧。”屉川美琴期期艾艾地说。
“只有49日内的妊娠才能被终止,恐怕现在……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椎名弦佯装自责拉扯,“抱歉,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你,却没能想到有效的方法。”
“哪里的事情!”屉川美琴即刻说,“椎名小姐在来之前也没想到会是和中岛麻一郎有关吧。反倒是我,让你卷进了这么麻烦的事情里。”
不,其实来之前就考虑到了。
椎名弦拥抱了少女,和声细语说:“刚才我听了你的演奏,现在我想要回赠你一首……可以使用你的小提琴吗?”
“椎名弦”以前是弦乐器社团的成员,还参加过团体比赛,为了不穿帮,她来这个世界后也抽空研究过一些乐器。
如今倒是用上了。
屉川美琴点点头,松开了一直摩挲小提琴的手。随后传入耳畔的是柴科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她之前演奏的《忧郁小夜曲》是同一个作者。
跳过了第一乐章,直接演奏了第二乐章。不是专业水平,但旋律温柔细腻,正是有洗涤安抚感的柴小协。
这是为了她而挑选并奏响的曲子。音乐的安慰于她而言胜过一切言语。
以乐寄情,知音难觅。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充盈起屉川美琴的内心。和他人运用音乐交流一直是她幻想中会有的桥段。
她想过,那个人如果是同性,她一定会和她成为朋友。如果是异性,她一定会对他心动。
一曲终了后,屉川美琴飘飘然中已经恍惚,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连她的母亲都从未对她如此温柔过。
有曼声絮语在她耳边说了些关怀的话,许多内容屉川美琴已然记不清楚,只有一句玩笑似的感慨令她印象格外深刻:“要是中岛麻一郎死了就好了。”
是啊,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屉川美琴想。
在此之后,她们还做了些畅想。椎名小姐从最坏的角度帮她规划未来,大不了就忍辱负重,生下来,这份血脉的联系就是某人不可磨灭的罪证,再徐徐图之,找个避开中岛麻一郎和屉川父母的时机。
理智上,屉川美琴知道那是稳妥的,但她总忍不住想,那也太久了,还要经历生育之痛,要是中岛麻一郎死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为什么他还不去死呢?都六十多岁了也该活够了吧?
再说了,即使利用媒体揭穿这件事,诉诸法律,很遗憾,听椎名小姐的分析说,也不能使中岛麻一郎伤筋动骨,顶多是股市动荡一番。
开,开什么玩笑?仅仅如此,根本无法平息她内心的仇恨。屉川美琴想了想,死脑筋地绕回原点,还是认为只有那个老男人去死,她才能解开心结,迎来自己的新生。
这一想法在两人在海滩散步时忽然达到了顶峰。
度假岛细软的沙滩上散落许多贝壳、海螺,月光使海面波光粼粼,但屉川美琴从未有心情欣赏这副美景,散步时也心不在焉。
“美琴,小心。”路途中,屉川美琴听到椎名小姐这么提醒,对方贴心地拉着她退开几步,才指了指一只其貌不扬的海螺解释说,“这是很危险的物种,地纹芋螺,很多人不认识它的样子,但R国记录的27例地纹芋螺蛰伤中,18人死亡,致死率66%,我们离远些比较好。”
“这只地纹芋螺有手掌长度,壳口宽广,是极其大的个体,毒性和大小成正比,又没有抗毒血清,靠太近被它攻击的话,我想来不及抢救,绝对会死吧。”
椎名小姐好心强调,警告说:“你或许认为人流手术和生育本身很恐怖,但是蛋白质毒致人死亡的过程只会更加恐怖,所以记住它的样子。”
这种对比不知为何让屉川美琴念头大动,致使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就应该遭遇到比她更恐怖的事情,这不是正好吗?
屉川美琴心脏砰砰直跳,维持住正常声线,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暗自记住了这只地纹芋螺的所在位置,送走了椎名小姐,又偷偷绕回海滩。
这一定是命运的暗示,才会在她萌生出那种想法的同时,又恰好地让她遇见合适的道具。
屉川美琴取出琴盒,像用勺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具有褐色斑块的白底芋螺连同沙子一起舀起来,合上琴盒,盖住。
经过询问,她已经知道地纹芋螺的穿透性足以刺穿衣物,需要小心应对。而她手头的小提琴盒是常见的碳纤维材质,质量轻,硬度高,用来装载运输危险物品再适合不过。
原本的小提琴就放在长椅上,回头过来取。现在重要的是把地纹芋螺装回去。
要怎样运用它呢?
一个粗糙却可行的计谋在屉川美琴心里渐渐成形。
皎洁明月下,少女的脚步轻快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动人的笑容。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人生的噩梦就能从此终结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