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沈喻（一）（2 / 2）

当旁人问起他的名字时，那段记忆却诡异地空缺，他回答了，可回答了什么，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人间的修行岁月从中的记忆本该刻骨铭心，可他却像隔着一层雾，始终尝不出其中滋味。

飞升那日，众仙惊叹，称他是万年难遇的天才，他却毫无实感。

他的宫殿坐落在天街一处小角落，不大，却足够清静。

至于它是如何出现的？记忆再次被迷雾覆盖。

飞升后超脱凡俗的他更没了时间观念，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片虚无里，他隐约察觉到某种无形的束缚，有次他试图挣脱，便震荡了他记忆里向来顺风顺水的气运——

炼丹时丹炉炸裂，掀翻屋顶，修剑时剑气暴走，劈断了上古灵树，画符时灵力逆流，符堂回廊轰然崩塌。

虚无中，萧临渊眉头紧锁。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那触碰轻柔如水，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指尖在他脸上流连摩挲，如同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001...”

就在他即将沉溺于这触碰时，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惊醒，他猛的睁开眼，眼前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似乎方才的抚摸都是幻觉。

但他脸颊上微热的感觉与当初被金杯砸中的感觉如出一辙，

是痛。

虚无中传来神明清冷的声音：“安分点。”

余音袅袅，渐渐消散在虚空中，他心头涌上一股难言说的感觉。

是愤怒？是委屈？还是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感？

未及细想，更强大的压制力轰然降临，他面前的虚无化作万千立方体，是记忆里的世界，那些方块在瞬息间崩裂、重组，秩序被强行修正。

再回神时，他已立于三界之巅，尊位加身，无人质疑。

此后，他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操控感便消失一空，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异界力量的召唤，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记忆中该做的事。

直到某天。

凌霄殿穹顶天幕霞光流转，云朵如流淌的丝绸般绚丽，萧临渊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凝神。

“啧。”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啧被他敏锐捕捉，是记忆中他唯一称得上真实接触过熟悉的声音。

萧临渊骤然睁眼。

祂的声音如之前一样，像隔着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居然没感受到召唤？”

“什么。”萧临渊眉头微蹙。

“你真的没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萧临渊沉默思考着，是他周身突然凌乱又被迅速抚平的灵力波动？

神明长叹一声：“真是......冷血无情啊。”

“......”

萧临渊眼中满是困惑，他不明白祂在说什么。

清脆的铃响于耳畔响起，一只纤长如玉雕琢的手凭空出现。那只手五指于凌空一展，他面前刹那间出现一道光屏，光屏另一头是无尽的黑暗。

那光屏逐渐向他靠近，萧临渊静静的站在原地，任由光幕将他吞噬。

黑暗中，萧临渊试探着展开灵力，只是一瞬，便反弹而回，这是一个幽暗狭小的密闭空间。

门外传来嘈杂的碰撞声和粗犷的叫喊：

“九筒，碰！”

“杠！补张发财......绝了，自.摸！”

“清一色带根，三家全包！快清账！”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与不知名的酸味。

黑暗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像受伤小兽的呜咽，细细的、低低的，却带着浓烈的痛楚。

这哭声本该触动任何人的心弦，但萧临渊只是漠然地注视着，眼底不见一丝波澜。

日复一日，他总会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拽入这个异界，被迫飘荡在这个无名孩童的周围。

这小孩似乎也没名字，那些面目狰狞的大人们总是用小兔崽子、小畜生这样恶毒的词汇称呼他。

萧临渊虽不通人情，却也明白这些绝非善意。

他渐渐意识到，这或许是神明赐予的窥探异界的能力，但他对此毫无兴趣，从不主动施展，于是便不可抗的被强制反复将他拖入小孩的世界。

这孩子生得格外瘦小，在班上的队列里永远站在前五排，单薄的身躯上总是布满伤痕。

他见证着小孩逐渐长大长成少年，明明不小的个子，却总低着头走路，仿佛要将自己埋入地缝之中。

少年的生活一团糟。

父亲清醒时就在烟雾缭绕的牌桌上消磨时光，喝醉时就摔碗砸桌，骂骂咧咧地挥拳。

少年起初只能蜷缩在墙角，用瘦小的身体硬扛那些带着酒气的殴打，直到初中，他的瘦弱的身形渐渐抽节拔高，手臂也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