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居月诸(2 / 2)
戎叔晚带着马追到了二人遇刺的地方,嘱咐这一队在方圆三里内搜索。徐正扉便举着火把,只专心伏在地面上,先是沿着有人践踏过的痕迹,寻到了殿下的外衣,后又寻到了一只沾血的箭。
他与叶春和拧眉对视一眼,一路带人寻到了断涧。
“这二人向来果决,扉以为,必过此涧。”
戎叔晚沉思一刹,命侍从继续疾呼,自己则一番动作,借助机巧挥出一支韧索子,一堆人分出去搭擡木板,一队人穿越而过,迅速去寻。
丑时。
侍从来报,并递上了太子外衣。
皇帝盯着那件满是箭孔的青衣,竟伏案痛哭。
群臣也跪在地上,跟着哭。
毕竟不是哭就是死,因此他们倒是真的伤心,一时间嚎啕不止。
寅时。
一群哭的双眼核桃般的人,争先恐后跑出账外去迎接。
太子殿下一身红衣,只剩半袖,怀里裹着个人。鲜血顺着马背,滴答滴答溅湿了白色靴子。
钟离启仍挂在柱子上,终于在喧沸的人声中擡起了眼皮儿,直盯着那马上的人。
皇帝去迎,把自己的披风裹在太子身上,唤人抱了谢祯去医师帐中。谢祯伤的重,不碍乘轿回宫,幸好皇帝早就连夜诏了宫中最好的医师,正候着。
另外一边,又要医师检查了三遍,见太子殿下真的无碍,方才老泪纵横,把他拖进怀里,紧张宝贝的摩挲着,口中喃喃只道,“儿啊,朕的遥儿啊……”
钟离遥仍是去跪,让父亲担忧,是儿子的大不孝。
皇帝沉思许久,在黎明前夕,决定了三件事:
第一是,抓紧筹备太子殿下的加冠礼,行了加冠礼方有了继承皇位的正经身份,拥握实权的关键资格。群臣提出异议,说仍要等到殿下二十岁。
皇帝大怒,“朕一天也等不得!”
第二是,自此日开始,太子殿下随堂学政,算是正式进入了皇帝“实习期”。
第三是,恢复了太子的拥兵权,上城禁军不论何衔,可任意调配。
原来钟离伯做太子时,因有一时顽劣惹出是非,且生了内乱,被朝臣告了状。自那后,时任皇帝方才废除了太子登基前的禁军拥兵权,只保留宫中侍从、杂役并无衔军卫的号令权力。
清流一派虽有顾虑,然而此等喜事从天而降,便也半推半就的应了,还夸皇帝圣明。
后宫一派可是哭天抢地,说这事不合礼法,天要亡国。
向来中立自居的丞相,这次却站了出来,“皇上的心情,臣可以理解。但此三条事关社稷,兹事体大,须再斟酌。”
皇帝反问,“那朕若将你房家公子送入虎口,爱卿也这般说辞?”
丞相一愣,颇委屈道,“纵是如此,臣亦不改忠心。殿下尊贵卓越之处,已为人所妒,方才有此险行,皇上若一意孤行,非但不能解殿下之困,反令殿下更难自处。”他停顿一下,“有心人焉肯罢休。”
“房卿是说,遥儿此难,是朕一手造成的?”
“臣不敢。”
钟离伯细思量一晌,觉得有理,便道,“加冠礼须有,然则待到遥儿二十再行一次,可算作正当。随堂学政本就是太子分内之事,不算褒赏,何来异议?至于拥兵权这一项……”他想了想,“以遥儿品性,不过用来自保。又不是虎符,诸位何必大惊小怪。”
“这……”
诸众欲言又止。
这时,有个臣子犹豫着报道,“诸位,这二殿下……还在外面绑着呢……”
皇上不耐的摆摆手,“松了绑吧。”
张愈因此生了计,看了礼臣一眼。
那礼臣随即明白过来,上前报道,“今日太子殿下有此劫难,恐非一时之妒所能及的。阴阳失调、万物不和,阳长有陨,均因阴泽不生、症结未散之患啊。”
皇帝听罢,说道,“君臣亦为阴阳,吾儿之殇,莫不是要怪诸位爱卿?!”
“额……”礼臣顿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钟离伯本来就是至情至性之人,最不喜这繁琐限制之说,一时间虽口中言辞激怼,心中却有些动摇。
他自知自己资质平平,既有六十年祖宗基业,他便只需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任迂腐尘灰飘荡,只安心当个太平天子便罢了。
然他的遥儿却不是。
他无比清楚,此子,必将为终黎图盛世大业;祖宗之光辉,日月之灿烂,须由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