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缯大布(2 / 2)
魏肃忙问,“可曾受伤?可曾——”
“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天黑夜深,就算磕破也是难免。”说完这话,薛迎颂便起身去打酒,又端了几样漂亮的下酒菜来,品相看着十分可口。“尝尝。”
魏肃伸手去拨弄他的袖衣,果然在手臂上瞧见几处鞭痕,一时哑了声,“薛大人可是好狠的心,竟下这般重的手,别处可还有?可曾上了药?教我瞧一瞧可好?”
薛迎颂抽回手来,“何等的伤还值当的叫你瞧呢?那日是叫远处来的客人甩了几鞭,让长兄拦下了,仲兄(二哥)也送了药来,现今没什么大碍。”
“君主教我来这儿,可是要一同护着你的。”魏肃连连叹气,“你不如先去我那住些时日,也好避过这阵风头,餐风露宿,总归容易叫人盯上,万一哪日再来了什么危险的人物儿,暗伤了你可就麻烦了。”
“我这田亩许多,还得照看。”薛迎颂忙摆手,“正是播种的日子,我这还剩许多未完工呢。”
“奉远紧挨着兰庆,可不是容易脱身的地方。”魏肃尝着他做的米酒,舌尖泛着甜,话里却严肃的很,“近日总觉得余津、西鼎四处都不太平,紧锣密鼓不知是谋划着什么,虽没有出兵骚扰,却像是在观望什么大事——安宁的反倒蹊跷。”
“你将这话说与我,却不怕我给兄长们通风报信?”薛迎颂笑道,“枉费你追随君主多年,竟没学到一点心计。”
“我最是信你的,若是连你也生了二心,这普天之下怕是没可信之人了。”魏肃给他也斟了一杯酒,又伸手在他脸颊上抹了一下,“瞧你这脸上,还添了灶灰。”
薛迎颂避了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这手,与我倒有的一比。摸在脸上,竟觉得生疼。”
魏肃一愣,颇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挠挠头,“都怪我粗心。”
“不碍事。”薛迎颂也给他看自己的手,“你瞧瞧,咱都是一样的,这奉远天寒的早,气候又干,向来是不养人的。刚从上城回来那阵儿,我这手可是结结实实蜕了一层皮,好在如今,该皲的、该皱的,都长满了,左右也不疼了。”
瞧着他那双漂亮双手变得越发粗糙,然而那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平白如奉远土地里的长出来的麦芽儿,迎着风,温柔坚韧,只实实在在的养活人。
魏肃心里五味杂陈,去捧人的手,两双手叠在一起你划拉我,我划拉你,倒也算同甘共苦,“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白日里,我遣人护送你来田里,顺便做些活计,晚间再一同回宅子。”
薛迎颂便道,“我得日夜照看,免得周遭有野兔鹰犬出没,平白给东西糟蹋了。再者,我家亲尚在、长兄作主,怎可去大人的官宅里住,也给人传出去不好听。”
“又不是娶妻送女,有什么不好听的。”
“哎正说呢,”薛迎颂收回手来,“长兄与我说了一门亲事,正核八字笺子呢,到时若是应了亲,便给穆之兄发请柬。”
魏肃愣了神儿,“说……说了一门亲事?”
“是呀,我本来说,现在无官职家业在身,不好与人成婚。”薛迎颂道,“但长兄说,对方并不拘碍,便就顺理成章定下来了。女儿家也在奉远,性子娴静,行动也勤快,最是受左右称赞的。若她不嫌苦,与我一起把持家务,应当能——”
魏肃急道,“你怎么?怎么——怎么要与人成亲呀。”
薛迎颂不知所以,“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魏肃问道,“季扬,我难道不勤快?这农活家务我也做得了!再者,我不嫌苦,日后,我来帮你干活。”
薛迎颂笑着给他夹菜、添酒,“你已经帮我做了许多活,早先的瓜藤架子还是你帮我搭的呢,还有那块棚子,风吹雨淋,都牢固的很。”
“那你,那你——”魏肃又把话憋回去了,“怎么就突然着急成亲了?”
“也不是着急,只是长兄作此安排,我不好拒绝。”薛迎颂道,“许多衣食暖补,都是家中贴的,我总是寄养家中,也不算好事。到时田亩成效,奏了君主,便去沣西开荒,我也无意家产,便全听长兄打算了。”
魏肃急中生智,说道,“你瞧你,这样哪里负责任,纵是人家肯吃苦,你让娇娘子陪你去开荒,岂不是荒唐!”
薛迎颂便道,“这话倒也有理,只不过,我先前已拒绝过一遭,被长兄好一顿呵斥,现今也不敢再多嘴。”
“这有何难!”魏肃道,“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