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如泥(2 / 2)
一片寂静中,谢祯冷笑,“这宝座,谢某是——坐定了。”
沈确又问,“将军哪来的底气?——若是薛张二人被擒呢?”
谢祯笑道,“你既觉得我不该有这底气,心中惧怕君主,又何苦参与这档子事儿呢?”
“我等是仰赖丞相大人,不为启殿下、抑或将军,某在仕途,受丞相照顾,如今君主无情——”
“丞相早就生了反心,怎么又怪起君主无情来了?”谢祯咬着丞相二字显得重极了,“说来,为何不见丞相?”
“丞相前日书信已至,将会准时赴宴。”其余人纷纷道,“想来是路上耽搁了。”
沈确道,“丞相大人为终黎鞠躬尽瘁,自康穆帝登基,便守着朝堂,二十五载兢兢业业,君主却过河拆桥,就连登基大典——”
谢祯爽朗大笑两声,忽然冷了脸,眸光寒湛的睨着他,那刀锋便架在人脖子上了,“你想追随房中秉,谢某就成全了你。”
沈确颤声,“将军这是何意?”
“你不是说,你愿意追随丞相么?”谢祯压了刀刃,低声笑道,“不是为了谢某,就更不为了君主——这终黎难道只有他兢兢业业?”
“将军,将军,有话好好说。”其余人跪坐起身,盘箸散落,却不敢完全站起来,更不敢上前阻拦,“他,他这是以前,现在,我们都忠心追随将军您。”
“忠心?诸位的忠心与追随,竟是好不值钱的东西,贱的如泥,叫人拿脚践踏都嫌脏。踩着铜板、咬着酒肉,满口的仁义恩情——竟有一样不知道的。”
沈确满头细汗,急道,“哪样?”
“这天下,连只蝼蚁的性命,都须归君主——而他,最不缺的,便是忠心。”
谢祯猛地横刀,一个头颅削飞,黏着肉泥滚出去三米远,那血痕簌簌喷涌出来,溅了满杯的酒、浓郁的红。
有人哇的吐了出来,另有人颤抖着问,“将军...将军这是何意?”
冯世仁早便见识过这武夫翻脸无情、冷戾果决的模样儿,这番也不敢问那话的深意,直直的便扑到地上,磕着头大声唤道,“将军杀的好!不忠不义,为人不耻,今日,我是忠心追随将军,还望将军不嫌弃!”
其余人有模有样学起来了。笑话,他们是为了钱财富贵,犯不上丢性命呀。
谢祯笑着饮了那杯血酒,若无其事的赞道,“好酒。”
冯世仁跪爬到人跟前儿去给他倒酒,“我..我给将军倒酒,将军慢饮。”
“薛张二位不来,丞相也不来。”谢祯哼笑,“只有你们几个,有什么用处。”
冯世仁忙解释,“诸位大人都是氏族大家里说了算了,在当地准保顶事,一呼百应,若是他们带头,定能支援将军。”
倒完这杯酒,他又低声凑到谢祯面前,说道,“若是没有这几个人,那氏族便如无头的蜈蚣,纵有千条腿,横竖也是乱爬,成不了气候,更不用说呼应当地的高门了。”
“哦——”谢祯恍然大悟道,“若没了这帮人,恐怕谁来也不敢说反了。果然是丞相耕耘多年的成果,叫谢某刮目相看。”
见他认可,冯世仁忙谄笑点头。
谢祯便拨开他,站起身来,手中的刀顺着刃尖还淅沥沥的淌着血。
一堆人吓得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喘,倒是钟离启躺在一旁,叫人捆的跟粽子似的,动弹不得,也出不了声,便只挺着身子冷眼盯着他。
谢祯便擡起手来,拿刀尖挑破钟离启口舌上的蒙布,笑吟吟道,“启殿下也说说,造反,怎么个造法?谋逆,怎么个谋法?您最擅长这事儿了,今日也教教我们。”
“谢祯,好个造化,又让我落在你手里。”钟离启咳了两声,盯着这全然陌生的银甲将军,心里五味杂陈,“是我小看了你,不在皇兄面前儿,你竟是这样猖狂嗜血的屠夫,谁也不放眼底——如今,能与终黎的各家‘叛贼’葬在一起,也不枉我费劲心机一场,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其他人的降服与表忠声响忽然偃旗息鼓,他们愣愣的问,“启殿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谢祯举刀,逆光的影绰渡了一层银箔,与刀锋的寒相映成辉。他笑着,居高临下,那线条漂亮的下巴、筋骨分明的手,与刀的弧线连成一片。
那神祇般、带着审判意味的声音,冷淡而幽深的响起来:
“我想,诸位刚才没有听清谢某说的话。我是说,君主,最不缺的就是忠心——也包括,谢某的忠心。这天下——蝼蚁飞鸟的性命、金戈铁蹄下的血肉,都是我谢祯——献给君主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