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章] 巫阳筮予(2 / 2)
若抛却前因,真有大祸将临,与此印证,莫非是君王卧病薨逝的前兆?!
他正细细思量之际,忽而霹雳一声惊雷炸开,顿吓了一个激灵。身后臂展长度、运转自如的玄冥卦位破了一盏玉光盈珠,坤位倏然熄灭,八道璀璨只余七道,他失色盯着,只觉身形僵硬,如堕冰窟——此“瑶光星”跌落尘世,乃陨命之象!⑤
怀令之那双异色的眸子绽出诡异的色彩,他擡肘拨开桌案上的书卷等物,在一地凌落与纷乱中,急急的拾了卜筮起来,天道如斯,此何以哉?
仅窥探天机一线,已使他惊惧后怕,可欲捕几分神踪,又全然愚钝无影了。
然而那卦象已无明,隔着窗扇潲雨淋漓,藑芽、莛蒃几番跌坠地面抑或受狂风阻扰,纵强卜出来,亦是废颓之象。⑥
一股无名怒火自肺腑汹涌而出,怀令之猛地跪直身躯,擡手掀翻桌案,迎着风雨晦暗,戚戚然怒喝一声,[我主既是神子,如何不能逆天道而行之!]
暗涌滔天,风雨如怒,惊雷霹雳,天地无言,以滂沱之势回应。
昏暗中仆子擎着灯火急急的赶来,“天司,发生何事了?”
“这么大的风雨,您怎么临窗站着呀?瞧,这浑身都湿透了。”
两三个仆子急忙的去清扫关窗,扶他更换衣物,瞧他呆愣着也不吭声,心里不由得暗自多叹了几口气。
说实在的,他们几个伶俐的在外室轮夜伺候了多年,对怀令之的各种奇异举动早已见怪不怪了。说好听点,他们的天司通晓天地,说难听点,整个安宁街谁不知道天司是个怪人?
私下里有时传两句,指着脑袋比划,说不准的,是天司‘这儿’有点问题。再说起来一些诡异的征兆与天象,全都掌握在其股掌之中,又说不准的,天司是传闻中的司命入身、天君投胎呢。⑦
折腾一番后,仆子道,“天司,还在歇息一晌吧,再有两个时辰就是天明了。”
闻言,怀令之转过脸来,失神瞧着他。那目光虽落在他身上,却像是穿透了肌体,不知飘到什么遥远的虚空中了。
——难不成是受了惊凉?仆子被他盯得口干心跳,只好又唤一句,“天司?”
终于,怀令之缓缓凝神,“备轿,我要入宫。”
“啊?如今时辰还早,宫门不开,再者,天人前些日子宣了病身的旨意,您又无需朝会觐见,若无紧要事儿……怕是会惊扰了天人。”
怀令之不语,也不答话。
仆子对他秉性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会儿也劝不住了,只好又叹了口气,替人系上披风,拢着雨蓑、打着灯火急急唤车马夫去了。
说来也怪,这么狂的风雨,赶到宫门前,正巧赶上一趟高顶八角尖制式的轿子出宫,竟开了旁边的狭窄角门。淋着风雨,两顶轿子迎面遇上,守卫的门人瞧了宫轿递出来的玉牌,谄笑放行,却给怀令之拦住了。
“时辰不到,宫门未开,劳烦您再等一晌。”
马夫也递上怀令之的腰牌,“这是天司的轿子,赶着入宫拜见主子。”
“望天司谅解,小的也无奈,纵将军与侯爷的轿子来了,也不可放行。”门人道,“还请避让开来,请宫轿出门去。”
“那为何……”
门人道,“这是主子特批的玉牌,有‘敕造圣临’四字,见牌如同见了主子一样的尊贵,客卿正赶着要押送物资出城,西关路远,这么急的风雨,却一刻不能耽搁。”
那马夫正要开口,怀令之已然拨开轿帘,“速速避让公子。”
那轿子与他擦肩而过,略微停了片刻,方又疾行去了。
眼见风雨如幕,没大会儿那轿子如驾云腾龙般消失在暗处,再无影踪了,马夫便又问了门人一句,“风雨这么大,官人给行个方便,天司的轿子,何时才能放行?”
不等门人答话,怀令之忽然掀起帘子探出身来,好似忽然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惊慌失措的拨开去扶的手,兀自急着下轿,因天黑湿滑,从轿子上跳下去,险些跌倒在地上。
从无人见过怀令之这样的狼狈,连滚带爬的疾跑朝那轿子方向追去,十几米的距离摔倒了三两次,浑身的泥水拖曳满袍脏污,竟一头叩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马夫仆子连带门人都愣在原地,反应片刻才急急擎着雨具追上了人去!
怀令之就那么跪着,虔诚喃声了一句。
“天人之祸起于今宵,巫阳愚钝,怕……已是覆水难收了。仰赖皇天厚德,还及君之无恙。”
不可谓不敏锐!
然也,如他所揣摩,刚才那顶宫轿里所坐的——正是钟离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