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林七点点头：“路上那个姐姐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我离开姑苏的时候，姑苏已经没有活路了。”

没有活路，这该是个多么重的话题。

“那时候水已经退了，水灾淹死的尸体满地都是，还有很多被饿死的人，整个姑苏城都是臭的，那群当官的早就跑的不见影子了。”他继而道，“因为粮仓已经被泡坏了，没有食物，很多人开始吃人，最开始是吃那些尸体，等尸体吃不了了，他们就开始买卖活人。”

几人呼吸一窒。

“有把坚持不住的老母老爹卖了，换点没什么用的名贵玉石，还有把老人幼儿杀了吃了的，各种各样，总之姑苏已经成了活人地狱了。”林七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的小妹，就是被几个人抓走打死，熬成了一锅汤，“但是后来这些人都死了，不知道怎么都发了烈疾，都死了，有人说是遭了报应。”

是报应吗？阮卿不知道。

她遍体生寒，完全无法想象这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姑苏都成了这样，那其他地方呢，那些落后无知，资源匮乏的地方又该是怎么样呢？

这个王朝，在不知不觉中，被蛀虫蚕食了。

她感到有些反胃，匆匆打了招呼就几步跑去了后院，直到嗅到还算清新的花草味，心里的那股子恶心劲才止住。

阮卿手指死死攥住一个竹子的叶子，嫩绿的叶片瞬间拧了去，在手间瑟瑟发抖。

一只鸽子落在她肩头，细小的足攀住她的衣料，惹得皮肤有些发痒。

她侧过脸，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

这鸽子脖间系着细细的明黄色短绳，是她和太后通信惯用的手段。

纸条上簪花小楷秀气的誊着几行字，阮卿面色却越发沉重。

她有些撑不住般的一个后退，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鸽子受到惊吓顿时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还没讨到吃的。

鸽子转了一圈飞到屋檐上等着。

“是什么。”裴一远生的高，一眼便看见纸条上娟秀的字迹。

阮卿几下将纸团揉捏起卷进手心：“没什么。”她后撤一步撇开视线。

裴一远眼睛微眯，忽地一个欺身，仗着人高将阮卿整个人包裹住，手绕到后方握住她的手腕：“那夜如何说的？彼此信任？”他卡进她的手中，“松手。”

阮卿抿着唇，不虞地盯着他。

裴一远毫不退让，甚至扬起一抹笑意。

“……”

她一把将纸条扔他手上，转身不欲与他说话。

烦死了。

信上内容很简单：

皇帝已知你二人之事，速归。

他们做得这般大手大脚，几乎将整个彭州接手了，外面流民接二连三的来，皇帝想不知道也难。

“暂时不能回去。”裴一远掏出火折子将纸条点了干净。

“我意思也是这样，但是太后劝不了多久。”阮卿拧着秀气的眉，一片竹叶晃晃悠悠落在她发顶，一阵瘙痒。

她正欲摘下，裴一远便撚走了那叶子，随手插到一个较矮的竹子上：“你怎么想的？柳盈？”

阮卿没说话。

“你兄长怕是不会答应。”

话音落，阮卿还未言语，素舆的车辕声便碾过圆润的鹅卵石行来，“我的确不会答应。”

二人闻声望去，赫然是一站一坐的柳盈和阮崇之。

“哥……”

裴一远正欲护住她，就见阮卿止了他的动作走到前面，小脸紧绷着。

“我自幼是如何教你的。”阮崇之冷声道，“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随意抉择其他人的人生。”

“这是最好的办法。”她一字一句道。

“没有什么办法是走捷径做的。”阮崇之闭上眼，不欲多说，“你和裴一远即日就回京吧，我会在这里守着的，回去自行去祠堂跪着。”

“兄长，那你是怎么想的，想用所谓的忠诚感化九天之上的九五至尊？他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根本看不见其他人是怎么生活……”

“够了！”阮崇之低吼道，手扬起又落下，到底是舍不得对自幼疼爱的妹妹下重手，“再想其他办法，我将柳盈赎出来不是为了让她进另一个坑，不仅仅是柳盈，就算是其他人，我们也断然没有资格去操纵计划别人的人生，你明白吗阮卿。”

气氛僵持不下，柳盈为人聪慧，听到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去其他地方，去宫里，离开这里，她敛眸看向阮崇之挺俊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