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长安色(三)(1 / 2)
第063章 长安色(三)
“朔方、银州、绥州必失。”
圣人问得是最后的结果, 可这馆驿巡官未听懂,回得仍是现状。
李由林在旁,替他微捏了把汗。
“那依你看,朔方如何能保?”
馆驿巡官等着便是圣人这一句, 他擡头, 直起身, “如今破局之法, 在凤翔吐蕃之战,吐蕃与回纥从前便是这般,一起行,一起动, 吐蕃如若破了凤翔府, 朔方这处攻势便会愈加猛烈,反之,回纥将退兵。”
李洵的目暗下来,他知道, 这位馆驿巡官所说乃是五年前的事。
“不过, 这确不是最保险的法子。”馆驿巡官微抿唇,“将朔方周边城中百姓的性命托付与远在西南的凤翔, 实为不妥。”
“稳妥法子是什么?”
“让文征大将军率兵南下, 将军统领北庭、安西、河西三镇,且将军常年在西北与吐蕃回纥皆十分了解, 手下兵的实力同外寇可能较量一番。”
他这话里头,明里暗里皆是言朔方同太原府的兵力太过羸弱。
李洵的眼眸却忽而涣散了些。
文征, 自上次一别, 已有多年未见了。
分别时,还是五年前的他, 从岷州将皇太子的灵柩一路擡至长安。
李洵的眼尾染上些湿润。
“臣,必定夺回所失城池,所受之痛,为太子殿下报仇!”
这是,文征走前对自己立下的誓。
“便这么办吧,”李洵隐去眸中的悲戚,目中的光又聚到殿下馆驿巡官的身上。
“你在朔方节度使手下的担得是什么职。”
眼前方才能言善道的馆驿巡官,忽而不吱声了。
他微垂眸犹豫,“臣不是朔方节度使的人。”
“臣是深州成德节度使房山越手下的兵马使。”他弯身,“臣叫,王离。”
李洵听此,倒是擡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深州,离丹州可有千里远。”
王离也不隐瞒,“我原是因功得了假,这才奔马回长安,不巧在丹州遇上了送传报的官吏,他怕是多日未食米水,又劳奔,我见着他时,摔落在地,奄奄一息。”
“他将怀中的传报颤颤巍巍地递出来,臣那时也看清了他腰间的牌子,知道是替使君传报之人。”
“外藩来袭,众民受苦。”李洵叹了口气,扶着案边回到位上。
“你且去吧,从深州一路到长安,想来也未怎么合眼。”
王离眸一顿,他忽的俯首拜地。
“陛下若是信得过我,我愿同汪使君同去凤翔,为大唐守疆土,臣为武夫,见不得外藩抢杀我大唐子民。”
他王离向来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之人,面圣的机会甚少,可如今是绝好的机遇。
李洵背手于后,眯眼望向阶下的王离,“你可能保凤翔无恙?”
掷地之声有力。
“臣,能保!”
“好!”李洵一拍案,面露赏识之意,“既如此你且领凤翔府长史,若能将凤翔守住,朕重重有赏!”
王离心中怦然,他顿首于地,一字一句道:“臣,定不辱命。”
外藩的惶恐尚未如此之快的卷席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只在宫城的武德殿之上慢慢酝酿。
公主殿的偏房烧着炭火,李知将披衫褪了一件,正跪坐于案前。
胡几上是一盘将要瞧看出胜负的棋局。
“筱雨棋数倒是见长了。”
清河苦笑起来,同她抱怨,“是阿耶让我多学学,可是说要寻个时日考我呢。我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三娘来了,就想起来学学。”
李知右手撚着的白子已扣,无奈笑道:“你呀。”
案面上是交错将围的白子,她便垂眸又言:“棋术多学学也是有益,向来绝处逢生,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法,在这四方棋局之上,也可习得。”
话毕,她已落下一字。
清河长长叹了口气,将指尖的黑子丢入瓷碗,幸怏怏道:“我又输了,昭九阿姊也不知道让让我。”
李知弯眸,“便是要愈挫愈勇,再来。”
只见清河双手撑着脸,眨巴着清亮的眼眸,“三娘可不可以不开新局,让我一子?”
她这是躲懒,不想收子重来再思索旁局。
李知应答得爽快,“自是可行,可悔棋也可再多让你一子。”
“三娘下棋倒真是顺着我。”清河扬起笑来,“也不做棋君子了。”
“我向来不做棋君子。”李知弯唇,“我行事只凭心。”
清河拾黑子的指尖一顿,故作诧异,“三娘也悔过棋吗?”
她摇摇头,“既已落下,我从不悔棋,便是错了,我也从不悔。”
“这如同算不得棋君子?”清河撇唇。
殿中有些闷,清河将窗框一拉,风猛得灌进来,案上的熏香一瞬得断开,清河被这凉风冻清醒了。
她正要合上,却忽的瞥见殿外的行道拐角,青雀同中官一道朝这边行来。
莫非阿耶又要唤她去?
清河关上窗,案边的瓷盏已暖在手中。
“瞧见谁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李知已经搁在一旁的披衫穿上了,指尖拢着刚满上的热茶。
“青雀带着一个中官过来了。”清河抿了口热茶,“也不知道是何事?”
话毕,青雀便已卷帘进来,行至案前弯身,“圣人遣人来告,请李女师到武德殿。”
跪坐棋局之下的二人俱是一愣。
武德殿中的圣人已经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