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眉(2 / 2)
“紫苏,收起你的剑。”
感受到林嫣儿掐着她脖子的手指也有所松动,李云睿依旧没有起身,她的指尖从林嫣儿的脸上往下,依次滑过脖颈与胸口,最后虚虚抚在她的小腹。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声音关切且充满希翼。
她真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有一个残缺的孩子在她女儿腹中孕育。
陛下会是什么反应?羞耻,痛苦,还是后悔?
林嫣儿拍开她的手。
李云睿并不生气,眉宇中浮现几分母性与怀念“想当年,我可只一次,就有了你。”
林嫣儿浑身都在发冷,她知道李云睿并不把她当女儿,却不想她会这么残忍,居然打着这个主意。
错愕间,她未提防李云睿的突然靠近。
她蛊惑般地说“你姐姐都已经出嫁,陛下却迟迟不肯为你和承泽赐婚,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可以逼陛下一把。”她甚至掩饰不住眼底的狂热。
林嫣儿冷笑“母亲生了我和姐姐两个孩子,现在不还是云英未嫁,没人逼得了陛下。”
“那是我不想嫁林若甫!”被戳中痛点,想起庆帝的无情,李云睿转笑为怒。
“那女儿……也不着急。”林嫣儿实在是厌恶李云睿,于是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离她远一些。
“母亲来我府上,究竟所为何事?”
“昨日陛下在悬空庙被人刺杀了?”李云睿问。
“太子哥哥都给你消息了,母亲又何必再问一遍。”林嫣儿皮笑肉不笑。
“我与承虔合作只是个幌子。”李云睿透过镜中与林嫣儿对视,情真意切道“我做母亲的,自然还是要替女儿和未来女婿着想,不是吗?”
不对,一丝古怪突然涌上心头,可林嫣儿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李承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说姑姑来了,侄儿怎有不拜见的道理。”
青鸾第一时间去给他传了消息。
李云睿胸腔震动一下,从喉咙里发出声短促的笑,她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吐出三个字“有情郎。”
“进来吧。”
门被推开,李承泽第一时间快步走向林嫣儿“表妹,没事吧。”
“我是她的母亲,能对她做什么,连谢必安都带来了”李云睿嗤笑“不是要拜见我吗?怎么不行礼。”
李承泽拱手即将下拜,却又被她制止“算了,都一家人,何必那些虚礼。”
“谢必安是回来传消息的,正好我要过来,便让他跟上了。”他解释。
李云睿起了些兴趣,看着谢必安“悬空庙的消息?”
“是,也不是。”
“说说看。”
“范闲昨日救驾,已经被救回来了。”
“这个我都知道了。”李云睿无聊地移开眼,在屋里看来看去,思索一会儿离开该带些什么走。
“不是这个,事情不太对。”谢必安依旧冷脸,但语气很是焦急“街头巷尾都在传闻,范闲的生母就是当年的叶轻眉。”
“叶轻眉?”李承泽若有所思“范建和叶轻眉,果然内库会传给叶轻眉。”
“不是范建”谢必安纠正“范闲是陛下的儿子。”
“这种传闻你都敢信。”
“可鉴察院没解释,没阻拦,若是假的早该阻拦了,殿下,没解释就是真的……”谢必安还欲再说下去,却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揪住了衣领,八品上的剑客居然被李云睿此时脸上的阴狠而感到一瞬心惊。
“再说一遍,他是谁儿子!”
“陛下。”
“我说他娘!”李云睿歇斯底里。
“是叶轻眉。”
李云睿神情奇异,像是要哭,又猝不及防地笑了两声,笑声中藏着怒火与怨气。
“你们两个。”她指着紫苏和谢必安,又指向门口“出去。”
门关上,李云睿第一时间把林嫣儿梳妆台上的首饰挥到了地面。
她仍觉不够,试图将整个梳妆台给推翻,力气却不足,于是退而求其次砸了窗边的两个花瓶。
“我要他死!”李云睿站在支离的瓷片中声嘶力竭。
“姑姑,冷静。”虽然表妹不常在这里过夜,但毕竟还是她的房间,李云睿可不能砸了。李承泽试图劝她。
“我很冷静!”李云睿仍在歇斯底里,盘的不怎么结实的头发散落几缕,半数参白。
“叶轻眉的儿子必须死!”她语速很快,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怪不得要把内库交给他,这是要物归原主啊。”
“以现在范闲的身份,陛下不会允许有人杀他的。”至少不能做的太明显。
“可这是陛下欠我的!”李云睿一拍桌子,泪水无知觉地下落,她怨气冲天“这么多年,陛下需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他不方便的事情是我在给他做,他不愿意查的事情是我在替他查。”
“是我!不是别人。”愤怒让她的嗓音都劈了叉,尖锐无比。
“我为陛下尽心尽力,就算他把我赶出京都,我也如他所愿!”
李云睿泪若如珠,有几息的停顿,然后哑声道“这还没有完,就算我人不在京都,我依旧是陛下手中的利刃。”
她已经不管不顾“他想废相,我就让袁宏道配合他。”
“废相不是姑姑的意思?”李承泽和林嫣儿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
李云睿自嘲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废相,我和那个姓林的早就两清了,是他想废相,要不然我也不会让袁宏道在姓林的身边那么多年。”
她身体前探,再度强调“是我,这么多年,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他现在依然要……依然要那个女人的儿子,把内库从我的手中夺走。”
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李云睿深吸一口气“唯有这次,我不管陛下怎么想,我就是要范闲死。”
一直垂头不语的林嫣儿突然将头擡起,死死盯着李云睿,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想通刚才心中的古怪了。
她一直好奇林若甫是如何得知庆帝是大宗师的。
就连宫中贴身伺候庆帝的宫人都不知道庆帝会武,可见他隐瞒的有多好,林若甫一个寒门出身的朝臣又如何能发现端倪?
只能是个对庆帝极为熟悉的人告诉他的,有多熟悉呢?年少相伴,起码要在他庆帝还只是诚王世子时就伴他身旁。
这样的人,还得与林若甫关系匪浅,只有一个人选——李云睿。
她明里支持着太子,暗地里却在帮表哥,林嫣儿不信她是为了这么点母女情谊才会如此,并且她若真想帮表哥,又怎么会隐瞒这么重要的消息?
林嫣儿一直以为她恨庆帝,可刚才李云睿失态说出的那番话,让她知道了:李云睿一直都在替庆帝做事。
包括与北齐的走私,都是那老东西的授意。
那薄情寡义的东西,你居然还为他着想?林嫣儿对此感到惊愕。
直至李云睿说完了三大坊的事情,又说了叶轻眉的死因,最后被候公公“护送”回信阳,林嫣儿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确保李云睿已走远,林嫣儿蹲在破碎的花瓶边,一片一片拾着碎瓷。
“表哥,母亲不能信,她是陛下的人,一直都是。”她轻轻开口,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着。
“什么!”李承泽感到背后发寒。
“咱们得去江南,三大坊不能让范闲拿到,也不能留在母亲手中。”林嫣儿眸色逐渐深邃“我要……毁了它。”
“什么时候动身。”
“殿试之后。”林嫣儿缓缓站起来,将瓷片摆在妆台上“但现在,我想我该进宫,见一个人。”
“谁?”
“舅母。”林嫣儿说完,又自己否决了自己“不行,得明天去。”
“听表妹的。”李承泽完全不担心他与太子是死敌,而林嫣儿要见皇后有什么意图。
他信任她甚至胜过信任自己。
他从怀中掏出盒药膏,抹在林嫣儿昨日自己划伤的手腕上“当年这道疤好不容易才消,差不多同样的位置,都不知道收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