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可依(上)(2 / 2)
庆帝痛快极了,他觉得这句“孽种”终于说对了人,本就是她该受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为观音出了口气,他不会认为对嫣儿的伤害是自己的错,反而将那些错处归结于婉儿。
“我不是孽种!”林婉儿捂住耳朵,不住地摇头,泪如雨下。
见她反驳,庆帝更为不满。不识好歹,他是天下之主,说的话哪有别人辩驳的份,观音当初就不是这样,即使被吓的瑟瑟发抖,也只是蜷缩起来默默流泪。
果然,孽种就是孽种。
“你不是谁是?”庆帝眸光冰冷“范闲是朕的儿子,有着皇家血脉,你林婉儿身上的血可与皇家有丝毫干系?毕竟连李云睿也只是太后的养女,你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郡主了?”
“与范闲合离?合离了你又能去哪儿呢?林家已经没了,回你的郡主府?”庆帝似笑非笑“可你的郡主府也是朕赐下的,朕随时可以将其收回!”
庆帝俯下身,直视林婉儿在打击之下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眼,又放低了声音,道“你现在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和范闲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朕就当你今日没来过,你还是大庆的晨郡主。”
“别想着向别人求助,谁又能帮得了你?李云睿吗?她已经被贬到了信阳。林若甫?他连官位都没有了。哦,还有观音。”
庆帝轻轻一笑“你会连累她的。”
烛火映照下,婉儿缓缓擡头,眼前是庆帝讥讽的眼睛和高挺带着点驼峰的鼻梁,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
婉儿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地出了宫,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如游魂般飘荡。
她想忘记庆帝的话,可那些话却如附骨之疽,丝丝缕缕的缠上她的思维,循环往复,来来回回,凌迟着她的自尊。
这是怎么了?她痛苦又茫然,仿佛是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一天之内让她知道了丈夫杀了哥哥,舅舅一直的疼爱也是假的,他唤她孽种。
她该怎么办?她能做些什么?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姐姐!姐姐!”嫣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婉儿想要睁开眼睛,起身跑走,不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却不想下一刻就被人紧紧抱住。
“姐姐!”嫣儿抱着婉儿,泪如雨下。
她是在琼林宴结束后才收到的消息,说是晨郡主被陛下训斥,哭着跑出了宫。
当时便直觉不好,姐姐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情绪失控到连宫里的侍卫都看到她哭了呢?
马不停蹄一路找过来,看到婉儿失魂落魄的绝望模样,林嫣儿心里一沉。
可她仍抱有几丝希望,希望庆帝对姐姐真的只是训斥而不是羞辱,希望还有粉饰太平的余地,于是压下喉间的哽咽“陛下与你说什么了?无论他说什么,不要想,不要听,把他的话忘干净,你不是的,不是的……”
她说着话,眼泪却落个不停,打湿了婉儿的肩头。
幼年那些痛苦的回忆再度涌入脑海,就像将已经愈合的伤疤生生撕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婉儿木然的眼睛突然动了动,她意识到嫣儿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然而庆帝的书房把守严密,不可能插得进去人,那她怎么知道?除非是……
“他也和你这么说过,对不对!”
林嫣儿没有回答,她弓下腰,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按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同时眼泪滑进口中,冰冷苦涩。
“是什么时候。”林婉儿心如刀绞,她想起来妹妹很小的时候总是做噩梦,梦中便大喊舅舅,当时她以为妹妹是想要庆帝的保护,可如果那个让她恐惧的人就是庆帝呢?
自己已经成年,被如此羞辱,尚且痛不欲生,可妹妹当时才几岁?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心脏处仿佛被捅进了把匕首,搅动不停,痛彻心扉“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你!”
“没事的,都过去了。”林嫣儿将颤抖不停的婉儿抱进怀中“我不怕了,姐姐也别怕。”
可她说着不怕,自己的颤抖却并不比怀中的婉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