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江南(2 / 2)
范闲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既然是赈灾,那银子呢?”
当然是抢你的三大坊。
林嫣儿笑容加深,双手一摊“方才不都说了,国库空虚,这银子……自然也得在路上现筹。”
范闲和太子对视一眼,二者是同样的迷茫。太子觉得二哥是真疯了,敢一分钱不要就去赈灾。范闲则是思索林嫣儿有什么办法能在路上就筹够赈灾的银子。
不会真有人会蠢到主动给她送钱吧?
不会……吧?
他疲惫得要命,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想继续说完自己没说完的话。
“我这个儿子啊。”范闲在这里顿住,观察着面前几人的神情。
几个皇子是听说了京中关于他是庆帝私生子的传闻,表情都有几分微妙。
“哟,你还有个儿子啊。”林嫣儿讨厌旁人在她面前故作玄虚,她从来不惯着这种人,于是用帕子掩住口,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贴脸开大,轻飘飘地嘲讽道“私生子?”
太子默默向右半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小表妹疯得让他害怕。
李承泽笑着刮下她的鼻子“表妹怕是误会了,话不能听一半,咱们得听小范大人说完。”
“小范大人,继续说吧。”他语气温和,却莫名透露出一股傲慢。
仿佛将范闲自己想说的话变成了他命令他说。
可他又不能不说。
范闲努力忽视掉心底的别扭和不快,重新组织语言“我这个儿子,做得不怎么样。”
“几位也都知道,我在澹州长大,不久前才回了京都,虽说一直住在范府,但心里总有事藏在,过不去,心里发慌。”
“什么事啊,说出来听听,我替你做主,慌什么啊。”太子终于聪明了一回,主动给范闲垫话。
范闲走到范建面前,微微弯腰“回来这么久了,还未进过范家祠堂,这像话吗?心里能不慌吗?”
“临别在即,胆子也大了。”范闲拱手“父亲大人,正好几位殿下都在,也帮我做个见证,等孩儿从江南回来,怎么也该进祠堂磕个头,上柱香。”
李承儒严肃道“想清楚,进了祠堂,入了族谱,你,可真姓范了。”
林嫣儿奇怪地看他一眼,她不明白大皇子对范闲莫名其妙的兄弟情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不论是劝表哥向范闲服软,还是关心他能不能认祖归宗,都好古怪。
明明她们几个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理解姐姐对范闲有情,所以偏向他,却对大皇子的所作所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友谊,惺惺相惜?
她真的很不理解。
不过没关系,她不在乎。
管范闲是上皇家的玉碟还是进范家的族谱,他都是她的敌人,而她对敌人,从不手软。
范闲表明自己无意争夺皇位的这场戏,对她来说,没有看的意义。
林嫣儿走到船尾角落,仰头去看天边飞翔的海鸟,数一共有多少只。
可是太多了,直到来送别的范建与柳玉茹离开,她都没有数得完。
“表妹别数了,一会儿太阳就该大了,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吧。”李承泽给她揉捏因为长时间仰头而酸痛的后颈。
林嫣儿转下脖子,正要答应,眼角余光却瞥到岸边一抹倩影。
她的姐姐,穿着一身扶光色衣裙,向着船头某个方向张开双臂,目光依恋。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船上的范闲同样也张开了双臂。
这是一个隔空的拥抱。
“表哥,我生气了。”冷眼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林嫣儿躲在船舱后,只觉万分荒唐。
她是对婉儿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扼杀了她的成长,才让她无法认清真正的世界,所以哪怕一次次受伤也不怨不恨,可是……如今婉儿明明知道了林珙哥哥的死与范闲有关,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她可以让我受委屈,这是我亏欠她的,可现在横在她面前的是不再是丈夫和妹妹的纷争,而是林珙哥哥的命!
她亲生哥哥的命!
她怎么能这么做?
这算什么?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吗?
“如果这是姐姐的选择,那我祝她幸福,至于剩下的,我再也不管了。”林嫣儿用力闭下眼,再睁开,只余一片冷漠。
如果姐姐认为只有范闲才能让她幸福,自己又何必做坏人,给她想那些能让庆帝同意她们合离的办法?
算了,她实在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