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观音（2 / 2）

“不是我触怒他，是他不给我活路。”李承泽将脊背贴着躺椅，无奈地叹息“他要杀表妹啊。”

“为什么？”范闲打了个冷战，不解地看向林嫣儿“陛下不是很宠爱你吗？”

林嫣儿看范闲的眼神嫌弃中夹杂些许同情，就像是在看什么蠢货，她都被范闲的话给气笑了“宠爱？你来京都这么久，就是这么理解的？”

她笑着摇摇头“在你眼中他是对我很好，让我入朝为官，准我参加科举，甚至同意拿三大坊的银子来修水坝。”

看范闲的神色，林嫣儿便知道他真是这么想的，于是心中更觉荒唐“你真以为这是他对我的恩赐？可官位是我力挫庄墨韩应得的，能参加科举是我有真才实学敢应战，至于三大坊的事……也不过是顺应了他想留名青史的野心，怎么就成了他的宠爱了？”

“我为他创造了十分价值，只索取三分报酬，在你眼里，就是他的宽和仁厚，我该为这三分本就应得的报酬而感激不尽？”

范闲被她逼问的哑口无言“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哪怕是个傻子经历这么多也能看出庆帝的人面兽心，宽和仁厚这四个字哪个都跟他不沾边，如果要他如此去歌颂庆帝，只怕他会忍不住吐出来。

“我只是觉得，他对你比其他人要好一些。”范闲说完便觉词不达意，想要收回话，却是不能了。

林嫣儿忍不住揉着自己的额角，另一只手执起温在炉上方的小酒瓮，酒香被热气一熏更是浓烈，只倒满了两杯，瓮中便一滴不剩，只有余下的水痕慢慢干涸。

她没管范闲，笑着将一杯酒递与李承泽，二人轻轻碰杯，发出声脆响。

林嫣儿酒量不好，刚一喝下脸色就微微泛红，像是涂了胭脂。

范闲又看李承泽，却发现他也是如此，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嘀咕究竟是什么烈酒，居然上头的这么快。

“我又不是什么贱骨头，为着那老东西给别人十巴掌，只给了我五巴掌就觉得这是对我好。”林嫣儿眯起眼，把玩着手中酒杯，仰头饮尽最后一口。

“你知道为什么姐姐的字是依晨，而我却是水观音吗？”她眼中是自嘲“姐姐的字是太后取的，希望她如晨曦般充满明媚与阳光。”

“水观音是那老东西赐的，在字中有神佛名讳并不稀奇，但大都是为了乞求神佛庇佑，所以叫做观音婢、菩萨奴，世人皆道直接大言不惭以自身与神佛作比是会遭报应的。”

“他叫我观音，并非是擡举我，而是出于虚荣与卑劣，想要享受神佛匍匐脚边的自得，甚至希望我乖顺柔弱，还特意在前面加了个水。”

“他为了一己之私，不在乎我会不会被名字反噬，你觉得这是对我好吗？”林嫣儿嗤之以鼻，紧接着又笑起来“我的确在取字之后大病了一场，但我最终还是活了过来，它认可了我，我也配的上它。”

“从此我便知道了，上天给我聪明的头脑，并非是要我去讨什么人欢心，是这世间运行的天理规则有问题，我曾经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也并不是什么逆天而行，我是承载着大任而降生。”

她冷哼着放下酒杯，语气很是狂妄“我不是要逆天，而是这天理本就不对，我要将它拨乱反正！”

“我不要因为他从手指缝中露出的那点施舍就沾沾自喜，我要凭本事获得应当属于我的东西。”

“我这样的人，无论生死都该着轰轰烈烈，可是！”林嫣儿凤眼中闪过恨意“范闲，你不是问我他为什么要杀我吗？如果他是因为看穿了我的野心而忌惮，我会不甘，却不会这么愤怒。”

“但他要杀我的理由却是大庆的下一任君王不能有兄妹□□的污点，在他眼里，我依旧是个附属品，是红颜祸水，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就像他的一个宠物，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我怎能不怨，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