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乱(2 / 2)
顾十安也转过身,对一众大臣道:“安其顺此人,心肠狠辣,歹毒至极。在其父尚余一口气时,趁夜色打入皇宫,此为不忠。逼迫其父写下传位于他的诏书,并将其活活气死,此为不孝。给我父王扣上谋逆帽子将我全家上下五十余人尽数杀尽,此为不仁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颜面坐在这龙座之上!”顾十安慷慨陈词:“我安明宇就要在今日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将这狗皇帝斩杀在此,以慰无辜之人亡灵。”
臣子们有一半都是经历过昭仁帝继位的,很清楚当初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安王谋逆的事情,他们有些还不知道那么多内幕。
但要说昭仁帝是逼着老皇帝把位置传给他的,那纯粹就是胡扯。
老皇帝分明是在自己身体还硬朗着的时候,就把那时候的昭仁帝立作了太子——还是多亏了谢听兰母家帮衬呢。
这是许多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事实,容不得顾十安在这里颠倒黑白。
于是,便有人跳出来,正要同顾十安申辩,就听到脚步声更近了,地面都因此震颤起来。
须臾后,皇宫守卫终于赶到,却是在崔文乐的带领之下。
他们将在座的人全部包围,将手中兵器对准他们,高声呼喊:“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大臣们便都不做声了。
顾十安笑眯眯地看向祁赫,“左相在朝为官多年,想来最是清楚彼时因果,不如左相来说说,本官方才所言,是对是错?”
祁赫:“……”
他啐了一口,咬牙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
顾十安:“左相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十安理解。我再给您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说。”
祁赫“哼”了一声,坚持骂道:“乱臣贼子!”
顾十安凑近他,威胁道:“左相的孙子,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回来,难道你想要看他死在你眼前吗?”
祁赫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顾十安,嘴唇张张合合,许久都无法发出声音。
顾十安满意地笑了一下,冠冕堂皇地问道:“请问左相,当年的事情,真相是否为我方才所说的那样?”
祁赫目眦欲裂,他当然不愿意颠倒是非,可祁连丰的命又被他握在手里——祁赫有怀疑过顾十安话中真实性,可祁连丰的确是在他手下当差……
祁赫赌不起,又不想如他的意。
最后只好不说话。
顾十安侧头,从那边巡视到这边,用眼神挨个警告过所有大臣,最后说:“左相这便是默认了,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和不满……”
“慢着!”一道平静但有力量的声音响起,安明月问顾十安:“你说你是安氏遗孤,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顾十安拿出安王令牌,“信了吗?”
安明月冷笑一声,一边去摸自己的武器,一边伸出手指指向他:“既然你真是他的孩子,那你就是乱臣贼子!你侥幸逃脱不知感恩便罢了,如今竟然还敢犯上谋逆,真以为我们都奈何不了你吗?”
顾十安摊开双手,游刃有余地说:“那你倒是奈何我啊。”
他摆摆手,立刻就有人抓住安明月,要将她绑起来,幸好太子突然过去,将安明月拽到自己身侧,严密守护,才没能让她落入别人手里。
安明月连忙把自己的兵器重新藏好。
顾十安走到赵千凝身旁,赵千凝擡头与他对视,随即便站了起来,走出去站到他身旁。
顾十安满意地笑了,“从此以后,朕就是安国皇帝!”
他朗声大笑,却被突然传过来的一道啸声惊到,随即,一支箭擦着顾十安头发,直直飞出去。
顾十安发丝被割断,笑声戛然而止。
地面再度传来熟悉的震颤声音,一大批人在他对面站立,那批人同样穿着皇宫守卫的甲胄,只是手臂之上,全部绑着红色丝巾。
带队的人,是尤宜嘉。
她轻轻笑着,对顾十安打招呼:“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十安完全不惧,只是诧异:“你怎么从那两个人手里逃脱的?”
尤宜嘉“啧”了一声,“大人自己都被我打过耳光,怎么到现在了,都还没有认清我的实力呢?你觉得他们能拦得住我?”
顾十安于是也道:“你就这么些人手,难道认为自己能拦得住我?”
“我这些人,和你留在这里的人数量差不多,真要硬碰硬,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尤宜嘉如实说,又道:“不过嘛,我也知道,大人手中还有城防卫……可你莫不是忘了,左相府的公子,同样也在城防卫任职?顾大人就这么有信心,认为你手下的人能杀了他,完全控制城防卫?”
祁赫心揪地看向尤宜嘉。
顾十安很有信心,“你不信,那就等着看。”
尤宜嘉:“……”
马蹄声远远传来,尤宜嘉说:“来了。”
片刻之后,安明轩在尤宜嘉身侧勒马,扭头与尤宜嘉对视一眼,把手中那个红布包着的方形物体朝前一递。
尤宜嘉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大人打开看看。”
顾十安眉目一皱,似乎已经想到了那是什么。这时,那红布之上有一滴红色液t体落下,直坠落到地面之上,立刻四散湮开,刺目不已,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让人接过那方形物体,并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赫然是阿大的头。
顾十安怒气上涌,当即就拔剑朝着尤宜嘉飞身而去,直指她命门,完全是冲着要她命去的。
安明轩立刻翻身下马,站到一旁,严阵以待,一边注意着顾十安那边皇宫守卫的动向,一边算着现在过去了多少时间。
尤宜嘉余光注意到这些,放心下来,闪身躲避开顾十安凶悍的攻击,随后一跃而起,足尖在安明轩身后的马背上轻盈一点,直接翻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惯用的短刀从袖间自如地脱落而出,被尤宜嘉紧紧抓握在手中。
她身形犹如鬼魅,眨眼之间便贴住顾十安后背,刀刃在她手中灵活动作,从他甲胄上划过。金属碰撞间擦出无数火星,灼人得紧。
与此同时,尤宜嘉道:“我知道大人还是不担心自己会输,因为你有私兵……”
顾十安猝然回头,被尤宜嘉擡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打了回去。
“可有件事,我想和顾大人说一声。”尤宜嘉轻笑,“我们也有私兵,而且,他们已经碰上了。”
顾十安反手拍上尤宜嘉刀身,用力极大,刀身一阵剧烈颤动,震得尤宜嘉手都有些麻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顾十安寻到机会,立刻转身对尤宜嘉拍出一掌,但尤宜嘉在手被震麻的那一刻就做出反击准备,那一掌最终擦着她身侧而过,只在她手臂内侧划出了一道细小伤口。
尤宜嘉迅捷后撤,来到赵千凝身旁。
顾十安紧追而至,对尤宜嘉穷追不舍,颤斗不休。
谁料,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他腹部猝然尖锐地疼痛起来。
他垂头,一把剑竟然从他身后贯穿至身前,剑身沾染着他的鲜血,将微微泛红的光折射到他眼睛之上。
那人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转动着剑柄,让刺入他身体内的那把剑在他体内就转动起来。
顾十安感觉到钻心的疼。
左耳畔响起赵千凝的声音——
“顾十安,你知道吗……明无他,其实是你弟弟。”
顾十安双眸猛然瞪大,身体上的疼已经不算什么了。
如果……如果真如赵千凝说的那样,安明无是他弟弟……
那该有多可笑啊!
凭什么同样都是逆王遗孤,自己颠沛流离受尽白眼和屈辱,安明无就可以从小就陪在赵千凝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一直平安?!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
顾十安癫狂地大笑出声。
那他就是一个笑话!
尤宜嘉早知他听到这话会是这个反应,正要借此时机将他一击毙命,却被突然而来的一柄软剑拦住。
那剑舞得像蛇一样,从四面八方丝丝密密地挤了进来,无孔不入。
尤宜嘉没防备,到这时便有些乱了节奏。
趁着这个机会,那软剑的主人寻到机会,对赵千凝刺了一剑,正正刺在她握着捅进顾十安腹部的那柄剑的手臂之上。
赵千凝吃痛,猛然松开了手。
于是,顾十安被人拽开。
擦身而过的时候,赵千凝拿回了自己的剑。
尤宜嘉也在这间隙中,看清了人——
是翩然。
她华服之下,乃是一身劲装,满头珠翠被她拆下,此刻整个人看上去干脆利落,唯有妆容稍显浓重。
尤宜嘉越过她去看她身后——
昭仁帝被打晕倒在地上,谢听兰履行着皇后职责,在他身旁半跪下.身,悲痛欲绝地嘶喊着:“皇上!皇上!”
听声音,似是几近气绝。
安明无在他们周围,恪尽职守,护卫着两人。
尤宜嘉收回目光,和赵千凝并肩站立,一人持刀,一人握剑,脸上是一样的凝重。
这时,翩然用手抵在顾十安后背之上,想让他振作起来。
这样极为有用,当然也或许是顾十安已经想通了,他顷刻间站直身体,头也没回,大喊一声:
“崔文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