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2 / 2)
宋烟烟霎时憋红了脸,将手中折了一半的披风匆忙挂于臂上,两手合力抓着萧京墨臂膀往回拉,
“你怎么这样?!”
萧京墨蹙眉,正欲相问,却在见得面前少女憋得通红的面庞时,突地反应了过来。
一时觉她这模样实在可爱得令他心头痒痒,又有些憋着坏想将自个儿在她这吃的“亏”找补回来些,便佯装仍未知晓,自坚持着:
“我诚心替你收拾物件,是什么我碰不得的?你怎还拦着我呢?”
“我就拦着,就拦着,你再这般,你就出去吧。没得一个堂堂辅国大将军,千军万马不顾,倒来顾一个姑娘家的衣柜。传出去……传出去……”
话到此处,方才还满面愤然的少女,却突地红了眼、瘪了唇。
她说,她比他更为不舍。
萧京墨突地便懂了,亦真的信了。
她自是不舍的,但她太过懂事了,她在为他的前途虑、为他的人生虑。
她自觉将自己,摆在他人生诸多选择的后端。
他再不敢逗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大掌托于她颈后,任她面庞紧紧贴于自个儿胸膛。
“傻姑娘,这个将军,或许本就是为了这个姑娘而当。这姑娘,又有什么承不起呢?”
“嗯?”
宋烟烟擡眸惑然。
他方才话音极低,而她顾自埋首于他胸膛低泣了几声,并未能听清。
萧京墨却是未再多言,仿佛他方才并未曾说过这句话似的。
只以指腹拭去少女眼下泪痕,安分道:
“那便请再给我指派些我合适做的吧?”
可后来,宋烟烟觉了,萧京墨根本不是来相帮,而是来捣乱的。
他或许真的很不愿她搬离,故而亲自下场来“帮”,严重拖慢她的整理进度。
虽则她,本身也不着急。
比如……
她自整理着一些小物件,萧京墨突地指着她手中捏握的小泥兔,满面沉冷地问了句:
“这兔子就这般好吗?带到这,又带到那的!”
“这兔子怎么了?我很欢喜呀。”
宋烟烟不以为然。
“兔子没啥,是跟兔子有关的那人,叫我不舒坦了。”
萧京墨一本正经道。
这便叫宋烟烟一时感到惑然,不过是同元欢一同购置的一只不值钱的泥兔罢了,怎就值得他不舒坦了呢?
“你……是对元欢有什么成见吗?是否有什么误会?元欢她心直口快,或许有时言语间未注意……”
宋烟烟只得停下手上忙活的事,试图在好友和他之间缓和一二。
“你说谁?”
“元欢呀。这只兔子,是元欢第一次邀我游乞巧灯会时候,我同她一块儿买的。她一只,我一只,虽则憨拙了些,但权当个纪念,并无不妥吧。”
宋烟烟话落,就见萧京墨突地弯下腰,两手握着她肩头。
他凤眸闪动着些怪异的情绪,直直望入她眼中。
又用了仿佛在确认军机大事般正经而严肃的语气,郑重询道:
“你还记得,这兔子是何人买的吗?”
宋烟烟茫然了一瞬,又蹙了下眉,敛目沉思了片刻。
不知是当时并未在意,还是受伤后这段时日,有些记忆变得浅淡了,确实无法具体忆起。
但他那会子,那般严肃相问,她一时竟觉,她若答不出来,不知道是否会影响啥家国大事。
但显然,这只是一只再平凡不过的泥兔,并不会有甚大的影响。
“记不清了。但那年,同行的有我、元欢、她二哥还有她的……她的侍卫。不是我付的银两,大抵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人付的。”
话到此处,萧京墨突地便扯起了抹,极其怪异的笑容,又莫名把她拉入怀中搂了阵。
她一时只觉误事,直同他说,若然再相扰,便请于院中坐着休息,他才罢休了。
*
晚膳后,她惯了在院中踱了会步,他自在她身后跟着。
安安静静,未有言语。
秋夜晚风徐徐,夜空星光点点,她偶然擡头相望,便自顿下了步子。
她迷醉于星夜美景,当他于她身后停驻,于后将她揽入怀中时,亦是温顺相靠。
而后他突地垂首,往昔清冽气息极显了灼烫,喷拂于她耳际。
她确然较以往勇敢得多,或许也因了即将搬离别院,她知晓这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
于是,心随意动,稍侧首、闭目,等着他予她的温存。
可许久,却闻得他在耳边低喃:
“不论今日怡翠来说了什么话,都不必放在心上。我如今既是燕王世子,亦是辅国将军,若然觉了人事繁杂或相处不郁,直可开府自立。”
未等到心中所想,却等来他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语,宋烟烟没来由觉了一阵失望。
许久,才低低喃了句:
“开府自立?”
那王爷、王妃得多伤心、多失望。
她自这般想着。
*
回至房内,她看着他端来那碗汤药,看着他执勺舀起那温温、苦苦、黑黢黢的药汁,抿唇未应。
“林太医说,我已不用喝药了。”
宋烟烟一瞬不瞬,直直望着他。
“这是滋补汤药。”
萧京墨轻声劝哄着。
“太苦。”
宋烟烟轻怨了声,而后伸手指了指窗扇,
“而且,窗扇我今日落了栓。”
萧京墨端着药碗的手,颤了下。
右侧眼皮亦不受控地快跳了几下,薄唇微启,却一字未能出。
只一瞬,躲了面前少女清灵视线。
他在害怕,怕她发现了,此后再无有暗夜相伴,抚慰他焦躁不安的心。
更怕她生气了,自此再不愿理他。
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直到萧京墨蹙眉沉声道了声:
“对不起,但我……”
道歉之语、解释之语,均在少女轻软的拥抱中顿下。
他浑身紧绷着的肌肉,终是稍缓。
“我们都该回归原本的生活,既如此,便不必再喝这汤药,亦不必再留着窗栓。我会慢慢习惯,你亦要慢慢习惯。”
少女轻抚着他背,缓缓道。
萧京墨后来的表现,亦令宋烟烟颇为惊讶。
她本以为,要他晚间再不要来了,他会再好一阵相磨。
却不想,他竟就这般接受了,还显得颇为淡然。
就好似,接受她要搬离别院这事一般,快得令她觉了突兀。
要搬离别院,她本以为,要与他磨好一阵,安抚好一阵。
为此,想了好多法子,做了许多心里准备,结果,竟是一挂剑穗、一顿午饭,他便接受了。
拆穿他夜间探窗入房,要他别再来了,他除了愧疚、歉意和怕她生气之外,好似并无太大的抗拒和不愿。
以至于后来,他步伐不甚沉重地离了别院,宋烟烟倒觉了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总觉得,好似自个儿偷偷的,把自个儿在他人心中的份量,想得过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