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2 / 2)
她将自个儿顾好了,便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可额间的胀痛愈盛,她自不愿在这关键时刻去扰人,便顾自躺着、熬着。
分不清过了多久,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疲乏,意识稍涣散之时,却觉着了帐帘被掀起,夹带着湿意的风骤入帐中又瞬息被落下的帐帘挡了去。
“怎么了?”
熟悉的清冽嗓音,不知是否因了帐外的隆隆雨声,听来沉沉闷闷的。
帐内烛火未熄,只是高大身影背对着烛火而立,她本就有些涣散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来人。
但熟悉的气息,仍于瞬息间让她觉了一阵安心。
她于是撑着力气,伸展双臂,求他拥抱和安抚。
宋烟烟很快被落座于铺边的熟悉身影抱入怀中。
他令她背倚着他,双臂圈于她身前,低头细观着她神色。
他入帐之时,见这几日来都未曾好好歇息的人,竟乖乖躺于铺上,便觉怪异。
走近一看,果见小姑娘双眉紧蹙,额覆薄汗,面上稍显痛苦之色。
“可是又犯头疾了?”
萧京墨探了下她额际,万幸未有发热,只口中又喃了句,
“便是怕你又头疼,才不欲令你知晓这些细项,徒增忧心。”
话语间,他一手熟练地于她发中寻着xue位,按揉起来。
小姑娘许是自个儿熬了许久,这会子稍缓下来些,紧咬着的齿关稍松,眉头亦松了些,却是呼吸均匀浅落。
似是入眠了。
萧京墨怕动了她,再惊着了,便自维持着这姿势,拥着她。
手上按揉的动作未停,只力道放轻了些。
他垂眸凝视着幽微烛光下,这张仍泛着些白的面庞,低头于她额间轻吻。
许是觉了她已然入眠,他不自觉轻喃了心中话语:
“自小到达都是这般倔脾气,明明不声不响的,却是比什么人都主意大。你尽可以这般熬着我、磋磨我,只望着你哪日能得一分满意,万不要中途退缩了去……”
*
第二日晨起,风雨已歇,朝阳映得帐外地上小草之上的露珠,晶晶莹莹的。
军营内并无异常,只几名负责驾运粮草的军士,急匆匆上报,说昨夜那么大的暴雨,竟还有山里的野鼠来咬破了被重重防雨布遮盖的粮草篷布。
“将军,有三四车呢,因被咬破了洞,雨水渗入,都受了潮了。”
宋烟烟掀开帐帘一角外望,见一名军士步伐急促地紧跟于一名将军身后,焦急汇报着。
“咋咋呼呼作甚,不过是三四车粮草受潮,先取用了便是。”
前头将军不耐斥道。
军士被怼了话,自不敢顶嘴,只低着头闷闷道:
“既‘不过是受潮’,怎地还要带着我去元帅面前呢?”
“喊你去便去,哪那么多废话?”
将军显是不耐,
“元帅特特亲自叮嘱了防护,你等却还是失了手,难道不该领罚吗?”
听至此处,宋烟烟落下了帘布。
昨夜萧京墨拥了她一夜,快黎明时分才将她放落铺上离去。
临去时,却是同尚迷蒙半醒的她说了句:
“可宽心了,他们入套了。”
萧京墨说,北上之路,正会历北部郡县阵雨、暴雨之季节,他早有筹谋。
昨日扎营之后,随意指了几车粮草加盖篷布,实为试探,试探那头的“首谋”是否亲临。
因着此次欲赐高立国的佛像,不似以往运送或搜集当地金银材料,于当地现铸,而是于京城圣上眼皮子底下,由礼部、工部等部众多官员协同,根本无有在其中掺杂猫腻、贪没金银的可能性。
但此次所赐,涉金银之量甚巨。
亲舅武成王日渐失势,被圣上起了疑心,又被太子和萧京墨紧查强逼着的三皇子,绝不可能愿意放过这一次之机,势必会倾其全力夺得此批金银,私募兵士,作为日后自保或谋反的资本。
那么,铸造之时贪没不成,便只得在运输途中想法子。
此前,萧京墨所派暗探,据说已在前往高立的沿途,探得几个私铸作坊,以铜铸像、铸器,外镀金银。
想来,便是欲在运输途中,以假换真。
若只欲防着人以假换真或半路拦截,只需加强防卫即可。
但萧京墨所谋,却不止于此。
沉思间,帐帘又起。
晨阳下,萧京墨亲端着早膳餐盘入内。
“是该拔营了吗?”
宋烟烟有一瞬赧然。
方才光顾着发呆想事儿了,自个儿的零碎物件都还未收。
“今日扎营休整,莫慌,先用早膳。”
萧京墨浅笑一瞬,不过那笑意片刻又散去。
“为何扎营?”
宋烟烟知他定是想引对方深探,但他既言昨日对方入套,便是已然有隐卫尾随着昨夜前来探营的敌方探子,寻得了对方隐蔽之地。
今日,不是更该若无其事、继续行军,才能免去对方猜疑吗?
“我昨日特点了粮草加固,便是为了探一探,老三是否亲自来了。”
三皇子疑心极重,谋虑亦深。
萧京墨昨日告予她,寻常人自觉,会加强防护的,必是粮草,故而会去探别处。
但重疑之人,往往觉他人会诓骗于己,便会反其道而行之。
故而,昨夜晚间来探之人,特特便寻了那几车被防护的粮草,去查内里机密,还将包装破口做得同野鼠咬得一般。
“如今他既来了,我自要好好同他会一会,不能叫他失望了。”
萧京墨挑眉。
宋烟烟大抵知道他所想了,他仍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的,自不仅仅是佛像、佛器顺利运抵,他还要抓到三皇子实打实的罪证、把柄,才能于圣前定下三皇子和谢家之罪,让圣上再无包庇的可能。
“不过,有件事望你别动气。”
萧京墨将餐盘放在矮凳上,端起粥碗,悉心舀起一勺,吹凉,送至宋烟烟唇边。
宋烟烟眨了眨眼,启唇含入粥汤,心道:
她有那么容易动气吗?
萧京墨又送了一勺粥至她口中,垂眸避开她视线,低语了声:
“我对外说,是因你行军劳顿,昨日犯了头疾。而我,心疼焦躁,故而今日全军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