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放榜(2 / 2)
“不……不可能!”崔玉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指着榜单,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作弊!这一定是作弊!他们怎么可能考得过我!孔祭酒呢?我要见孔祭酒!这不公平!”
他的吼声,引来了周围一片同情的目光。
但更多的人,却是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一队身着黑甲的百骑司禁军,簇拥着一名面色冷峻的宦官,出现在了贡院门口。
那宦官展开手中的黄绢,用尖利的嗓音高声唱道:
“陛下有旨!博陵崔氏,侵吞田亩,枉杀人命,罪大恶极!其族长崔民干,革去所有官职,押入大理寺天牢,听候发落!其子崔玉,品行不端,勾结地方,欺压良善,即刻剥夺功名,永不录用!崔氏在京家产,全部查封!钦此!”
轰!
如果说刚才的榜单是一道惊雷,那这道圣旨,就是一颗足以掀翻整个洛阳城的炸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前一刻还风光无限的崔玉,这一刻,便从云端跌入了地狱。
“不……这不是真的……叔父……”崔玉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两名如狼似虎的百骑司禁军上前,一把将他架了起来,像拖死狗一样向外拖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震惊的目光,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程氏学府的角落里。
杜小七看着被拖走的崔玉,看着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榜首,又看了看身边同样震惊的同窗们。
他终于明白了。
王玄策师兄说的没错。
他们的武器,不是笔墨,是刀!
他们的文章,不是文章,是状纸!
这张榜单,不是功名录,而是一张……死亡名单!
程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学生们的身后。她看着那张红榜,看着远处被查封的崔氏府邸,轻声说道:
“这只是一个开始。”
“走吧,回学府。先生在等你们。”
“长安的路,还很长。”
程氏学府,演武场。
五十名刚刚在洛阳乡试中掀起滔天巨浪的学生,没有庆祝,没有欢呼。他们依旧穿着那身青色的学子服,列队整齐,站得笔直。
昨日的榜单,今日的圣旨,将博陵崔氏连根拔起,震动了整个洛阳。但对他们而言,那只是完成了一份作业。
程岩站在高台之上,程岩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下方。他没有表扬,也没有训斥。
“洛阳,只是开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完成了乡试,证明了程氏学府的价值。但我们真正的敌人,还在长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会试,才是真正的战场。那里的对手,不再是崔氏这等地方豪强。他们是盘踞朝堂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是掌握天下舆论的清流名士。”
“你们的卷子,已经送到了陛下案前。这意味着,你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程岩的手指向前方,“从此刻起,你们不再是普通学子。你们是程氏学府的刀,是陛下手中的剑。”
“长安的路,不好走。”王玄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沿途盗匪横行,山高路远。而抵达长安后,你们将面对的,是比洛阳更残酷的考场,更深不可测的对手。”
“所以,你们的下一项任务,是徒步前往长安。”程宁的声音接了上来,平静得像是在宣布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沿途,你们要记录所见所闻。每一个县的民生状况,每一条河的水文特点,每一座山的矿产分布。你们要计算从洛阳到长安,一支万人军队的粮草补给,需要多少马匹,多少人力。”
学生们没有丝毫惊讶。这才是程氏学府的风格。
“你们的考篮里,不再是简单的干粮。”程宁指了指演武场旁边堆放的数十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是简易的测绘工具,是各地最新的黄册副本,是你们需要核对的账目。”
杜小七拿起一个包裹,入手沉重。他打开一看,里面果然不是点心,而是一卷卷地图,几本厚厚的账册,还有一把刻度尺。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赶考。”程岩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更加严肃,“这是你们的第一次长途拉练,也是你们第一次深入大唐腹地,用你们所学,去丈量这个国家。”
“你们要记住,你们的每一步,都在为大唐收集数据。你们的每一次计算,都在为百姓谋求生计。”
五十名学生齐声低喝:“是!”
他们默默地背起行囊,没有告别,没有眷恋。他们的脸上,是疲惫,更是坚韧。他们不像赶考的士子,更像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队伍。
洛阳的晨曦,再次洒在他们身上。他们迈开步子,步伐整齐而有力,汇入东去长安的官道。
这条路,他们将用双脚去丈量。这条路,他们将用所学去勘测。
官道上,不时有世家子弟乘坐的马车飞驰而过。车夫们看到这群穿着青色学子服,背着沉重行囊,徒步赶路的少年,都投来好奇甚至嘲讽的目光。
“这是哪家的穷酸书生?连马车都坐不起!”一个锦衣少年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嘲笑。
杜小七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在手中的地图上,认真地标注着沿途的驿站位置,并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地计算着从洛阳到下一座城池的距离,以及所需的时间。
王玄策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他看着这群年轻的学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们不是在赶考,他们是在修行。
日头渐渐升高,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但没有人停下,没有人抱怨。他们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一步一步,向着遥远的长安进发。
他们的脑子里,没有诗词歌赋,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数字,只有图纸,只有那些需要被修正的“烂账”。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个小镇。疲惫和饥饿,像潮水般袭来。
程宁走到队伍前方,指着镇子口的一块石碑。
“这是河东道,某个县的边界。”她平静地说道,“今晚,你们要找到这个县的里正,核对县衙的账目,查阅去年的黄册。我要知道,这个县的实际人口与黄册登记的人口,相差多少。今年的税赋,是否有异常。”
学生们没有休息,直接散开,融入小镇的夜色中。
杜小七跟着程宁,来到一家破旧的客栈。客栈老板看到他们的装束,有些警惕。
“两位客官是……赶考的?”老板小心翼翼地问道。
程宁没有回答,她只是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老板,我们想问一下,去年贵店的税务,是交给县衙,还是直接交给了……某个大户?”
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