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入学考试(1 / 2)
平坦!
一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平坦、宽阔、坚硬的灰色大路,从县城口,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路上,有四轮的马车,载着货物,跑得飞快,却不见多少颠簸。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规划得整整齐齐的房屋,青砖灰瓦,虽然朴素,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空气中,没有长安城那种混杂着牲畜粪便和各种秽物的臭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石灰和青草的清新。
这……真的是一个县城?
这分明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而当他们被引导着,来到蓝田学堂的门口时,那种震撼,更是达到了顶点。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亭台楼阁。
只有一排排巨大、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校舍。
和一个,巨大到夸张的,用白色石灰线画满了各种格子的……操场。
此刻,操场上,正有数百名身穿统一蓝色短衫的少年,在进行着某种奇怪的训练。
“一!二!三!四!”
口号声,整齐划一,响彻云霄!
这些少年,一个个精神抖擞,皮肤黝黑,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这些举子们从未见过的,名为“自信”和“彪悍”的气息。
这……这是学堂?
这他妈分明是军营!
就在所有人都处在巨大的震惊和不解中时,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上了操场前方的高台。
程岩!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仿佛只是一个邻家的少年。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欢迎大家,来到蓝田。”
程岩的声音,通过一个奇怪的,如同喇叭一样的铁皮卷,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是不情愿来的。你们恨我,觉得我毁了你们的前途。”
“没关系。”
程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们可以继续恨我。但是,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捏在我的手里。”
“在这里,没有举人老爷,没有天之骄子。只有,学员。”
“想要留下来,想要那口饭,想要那个小吏的前程,你们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我的规矩,很简单。第一条,就是忘了你们自己是谁!”
“现在,所有人,把你们身上那件碍事的青布长衫,给我脱了!”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什么?!脱衣服?!”
“岂有此理!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等是读书人!怎能当众裸露身体!”
士子们最后的尊严,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们愤怒地叫嚷着,抗议着。
程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身后,王玄策一挥手。
“唰!”
操场上那数百名蓝田学子,瞬间停下了训练,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用一种冰冷的,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这群新来的“废物”。
那股子彪悍而又充满纪律性的气势,瞬间压得所有抗议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我再说一遍。”程岩的声音,冷得像冰。“脱!”
这一次,没人敢再反驳。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人们开始屈辱地,不情不愿地,解开自己的衣带,脱下那件象征着他们身份和骄傲的长衫。
很快,广场上,便是一片白花花的,因为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格外孱弱的身体。
“很好。”
程岩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入学第一课,开始。”
他指着操场旁边的一条,围绕着整个学堂延伸出去的土路。
“看到那条路了吗?绕着它,跑五圈。一圈,四里地。”
“总共,二十里。”
“一个时辰内,跑完的,留下。”
“跑不完的,或者,中途倒下的……”
程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卷起你们的铺盖,滚出蓝田。”
“现在,开始!”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跑……跑二十里?!
一个时辰?!
“这……这不可能!这是要我们的命啊!”一个看起来就很虚胖的举子,哀嚎道。
“我……我从生下来,就没跑过这么远的路……”
“疯了!他就是个疯子!”
然而,程岩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抱怨的机会。
王玄策吹响了尖锐的哨子。
那数百名蓝田学子,如同监工一般,散布到了人群的四周。
“跑!”
一声令下,有人推搡,有人驱赶。
数千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就这么被硬生生地,赶上了那条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跑道。
孔颖达和李泰,站在远处的一座高楼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李泰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他这是在练兵吗?”李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
孔颖达的身体,却在微微地颤抖。
他看着那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得面无人色,跑得口吐白沫的“天之骄子”们,眼中,没有同情,只有深深的后怕。
他想起了自己在国子监里,那些同样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弟子。
他想起了程岩那句“我要培养的是能吏,不是废物”。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和庆幸。
“幸好……幸好老夫,投降得早啊……”
“跑!”
王玄策的命令,如同催命的号角。
数千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被蓝田学子们像驱赶羊群一样,推搡着,拥挤着,踏上了那条黄土飞扬的跑道。
“啊!”
“别推!别推我!”
“我的鞋!我的鞋掉了!”
场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举子,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他们平日里,走路都讲究一个“步履从容”,何曾像现在这样,被人逼着,撒开脚丫子狂奔?
刚开始,还有些人,心中憋着一股气。
“跑就跑!我辈读书人,岂能被一群武夫看扁了!”一个来自河北的举子,咬着牙,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想用行动,来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然而,尊严,在绝对的体能差距面前,一文不值。
才跑出去了不到半里地。
“呼……呼……呼……”
那名河北举子,就感觉自己的肺,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双腿,如同灌了铅,每抬起一步,都沉重无比。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他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超过了他。
不,那不是超越。
那是一群,同样在崩溃边缘挣扎的难兄难弟。
有人跑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有人一边跑,一边弯着腰,干呕不止。
更有人,因为平日里衣带就系得松松垮垮,以显飘逸。此刻一跑起来,裤子……直接滑了下去!
“啊!我的裤子!”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跑道。
那名举子,在一瞬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呼吸,他只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脸面,都在这一刻,被扒得干干净净,扔在地上,还被数千人,狠狠地踩了几脚。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裤子,也摇摇欲坠。
于是,跑道上,出现了滑稽而又心酸的一幕。
一群曾经的天之骄子,此刻,一个个都狼狈不堪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提着自己的裤子,艰难地向前挪动。
那不是在跑步。
那是在进行一场,大型的,公开的,行为艺术般的……社死。
高楼之上,李泰的嘴角,在疯狂地抽搐。
他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他想同情,又觉得这帮家伙,确实该治!
“程岩……他……他真是个魔鬼。”李泰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孔颖达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着下方那群丑态百出的“读书人”,心中那丝“幸好我投降得早”的庆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悲哀和……警醒。
这就是大唐的士子?
这就是未来要治理天下的栋梁?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跑上几步,就丑态百出。
这样的人,就算满腹经纶,到了地方为官,恐怕连下乡巡视一圈,都得让人用轿子抬着!
这样的官,能指望他体察民情?能指望他深入田间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