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父债女偿（2 / 2）

“白萱，你自己倒是永远不用惧怕时疫，可你不想想，时疫若不能扼制，天下苍生怎么办！”

我永远不用惧怕时疫？白萱再一次听到这句话，她不明白济世真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也默默记下了。此刻白萱自身难保，哪有闲心考虑天下苍生，她不由的冷笑：“我若是死在这不见天日的莲池，天下苍生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白萱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愈发像极了当年的不语真人。

济世真人当年奈何不了不语真人，现在依旧奈何不了不语真人的女儿，不禁有些不悦：“白萱，徐家人已经查出端倪了，我若不把你护在莲池，你当你真能安心在此修炼吗？”

白萱愣住了，那日，济世真人是做戏给徐家人看？

然而他事先也不同自己商量，让自己白白思虑那么多天！

白萱当真是……无话可说！

济世真人同不语有四十多年的情谊，不语真人脾气上来了要一意孤行时，他却从来制不住，现在看到白萱被自己说得收了脾气，济世真人的心理竟然一阵莫名的舒畅。

他伸手解开了白萱腕上的铁索镣铐，抓着白萱的胳膊，轻踏莲叶，落到溶洞最边缘的一座莲台上。然后又伸手朝溶洞虚指三下，那溶洞的石壁上就陷下去三个方方正正的格子。

白萱听得一阵圪垯的声响，仿佛在石壁里头有什么机关在转动，不一会儿声响便停了下来，石壁上豁然开了一条通道。

济世真人率先跳进通道。

莲台距离石壁十分远，白萱目测了一下距离，先将怀中的画卷丢了过去，再腾空一迈，却没踩到对面的地上，幸好她双手已经摸到了通口的地面，急忙探手攀住了地上的石块突起，才没有掉下莲池。

济世真人站在通道里等她，看她蹬着两条小短腿，哼哧哼哧往上爬，实在不成体统，便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拽了上来。

白萱捡起画卷，跟在济世真人后面，走进一个窄小的石室。

济世真人朝墙壁上拍了一通，石室头顶出现一个深不可见的通道。

原来这石室直通山顶，石壁后又暗藏机关，里面嵌着灵石，能够自动升降。

白萱和济世真人挤在石室里，那石室顺着通道缓缓上升。

脚底厚重的石板上升时剐蹭在通道的石壁上，发出轰隆隆的刺耳之声，通道又黑又长，白萱一颗心全在脚底的石板上，她怕石板掉下去。

这么深得地方，自己还未筑基，没有罡气护体，掉下去估计得摔成肉泥吧？

转眼间，石室已经升至地面。这石室竟开口在一味峰山脚下的一处小树林里。

入口外面草木杂乱，将入口挡得严严实实。

白萱走出石室，隔着小树林，看到外面灯火摇晃，一片辉煌喧闹。

白萱凝神一听，哪是喧闹，分明是有许多人在叫骂！

他们纷纷骂着：“我们替宗门出了力，你们不能我们走！”

“济世老贼黑心肠！你们还是修士仙人呢，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听着是许多门派杂役，在被什么人驱赶出山门。

“啊！”仿佛是一个妇女的尖叫，嚷着自己被人踩了脚跟，跌倒在山道上。

接着又是许多尖叫怒骂之声。

白萱看了一眼身旁的济世真人，他竟神色无常，好似完全没听见那些杂役在辱骂他。

济世真人觉察到白萱疑惑的目光，对着那片树林，淡淡道：“这些杂役无法辟谷，封山之后，留他们在山里也是饿死，现在让他们自寻生路去是对他们好。”

一味宗皆是山地，谷底低洼狭窄，均无法种植五谷，因此这些年，杂役们都是拿着修士们手里漏下的一点药，出去换一些粮食。

封山之后，别说是人，鸟兽都不得进出，这些杂役不能弄进来粮食，靠手头的存粮也支持不了多久，所以宗门才将他们全部驱赶出山门。

济世真人说着，不知从哪里突然拎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丢在白萱怀里。

“你也一样。”

白萱不明白济世真人在说什么。

济世真人淡淡地撇了树林外的火光一眼，白萱不禁脱口而出：“掌门真人的意思是——让我也自寻生路？”

原来济世真人是让她穿着这套黑袍，混在这群杂役中悄悄下山去。

树林外的火光越发明亮，有更多杂役被强迫加入了下山的队伍，他们喧闹咒骂，山道上一时聚了不下一千多人。

那火光透过黑黢黢的林子，偶尔照到济世真人的脸上。

他脸色一如平常，毫无波动道：“你爹爹最后去的地方叫摘星岛，听说那地方和你娘亲也有关系。”

说完他便伸手一推，便将裹紧黑袍的白萱推出了小树林。

白萱心头疑问种种，还来不及问他，便被推了出来。

她一个踉跄，便跌倒在一块山石边，黑袍后的兜帽瞬间翻起来，盖住了她的头发，连她的脸都被宽阔的帽檐遮住了大半。

熙熙攘攘的下山队伍中，大家都举着松枝火把，自顾自的走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突然多出来一个瘦小的黑袍杂役。

而林子中黑暗的一角，济世真人依旧站着，他看着白萱纤细的身形，慢慢混入杂役队伍，逐渐消失在山道上。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一笑。

那是一个和他平时的和蔼完全不一样的笑容，笑容里还带着点邪气，仿佛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一般。

“不语，多谢你生了个厉害的女儿！小小年纪已经突破到练气后期，这样算来，筑基也是指日可待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着，眼神也逐渐冷下来，最后如同铁石般毫无温度——

“父债女偿，那么，你捅的烂摊子，一味宗可不用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