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匕首(2 / 2)
可与他的意志不同,那柄刀还在往上走着,黑暗中有锦衣破裂的呲啦声,像是毒蜘蛛的脚爬过,人体的本能在抗拒着利器的接近,感官在这种诡异的刺激下反而被放大到极限,皮肤上像长了眼睛,注视着刀锋一寸寸地接近。
它划过紧绷的腹肌,甚至微微陷进肌肉交接处的凹陷里。
身体紧张到极限,漂亮的肌肉兴奋起来,那人将刀用得极好,不轻一分,也不重一分,只刚刚好悬浮在皮肤上。
刀尖细到极点的触碰,不能动,却也不肯躲避屈服,最后在身体上酿成一片让人沉沦的麻意。
李玄慈半分不肯放松,连骨头都僵掉了,可越是这样对抗,触觉便越背叛他的意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渗进血管里,难受又痛快。
这种滋味在刀尖划到胸口时,到达了巅峰。
那人似乎是故意的,刀尖抵着他的心脏,将刀刃斜来横去,慢条斯理,颇有耐心,仿佛打量着要从哪里肢解。
李玄慈忍了许久,就是为了窥这一个空当,趁身上的人似乎放松下来,一脚猛起,试图将其顶翻。
可那人更加敏捷,瞬间便躲了开来,只是手上失了力气,那蓄势已久的刀尖一下子戳进了皮肉。
不深,只几毫而已。
也不算痛,李玄慈半条命都丢过,挨过的痛更比这多多了。
可血肉被刺破的尖利,千百倍地化成屈辱感,冲上他的脑门,让他丧了心智,连眼里都蒙了层残暴的血色。
只想杀人。
想杀人。
想将身上的孽障剜心割肉,挫骨扬灰。
可下一刻,他的暴怒便被更为怪异的滋味取代了,温热而濡湿的感觉,从他受伤的心口拂过,血还在往外流着,又被舔舐干净。
他不觉得疼,只觉得荒唐,艳名在外却实际白纸一张的小王爷,看不起任何人,因此也不让任何人碰他。
所以,如今碰到这样的遭遇,便破天荒地生出无措之感,他的耐性终于耗尽了,又一次挣扎起来,将铁索晃得乱响,声音极冷地斥道:“放开!”
可惜身上的人不解风情,直愣愣地回:“休想,不放。”
夜里没有星星,只有风卷起落叶的窸窣声,房间里的寂静发酵成闷热,没有光,感官便在黑暗里放大。
连呼吸都是。
李玄慈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人体的温度,是怎样透过空气,传导到皮肉上的。
他后脊椎骨起了一阵酸疼,混着些叫人躁郁的痒,身上仿佛凭空长了海藻。
那呼吸轻轻拂过一次,身体里的海藻便随着轻柔的波浪浮动一次。
李玄慈像是太阳穴被刺进钢针,钻心又磨人地疼痛,残存在身体里的本能在叫嚣。
他清醒地感受着被欲望撩拨的耻辱,也同样清醒地感受着那温热的呼吸稍远稍近的任何变动。
“放开!”他咬紧下颌,从牙关里挤出古怪的、嘶哑的声音,极贵的定王殿下,何曾有一日料到,自己会被四肢囚禁、动弹不得,被人如此戏耍?
当啷的金属声传来,镣铐的细环撞击在一起,有金玉之声,骤然响起在这静室里,反倒成了一种隐隐的催促,令人遐想连篇。
将尊贵践踏成泥,看矜傲煎熬似火,从来都是最有意思的。
“别急,这就来。”那人带着点笑说道,居然将雪亮的刀刃横到了他的脖颈旁,就抵着汩汩跳动的血脉。李玄慈再是雪捏的干净、玉造的矜贵,锐刃架于颈前,也不会无动于衷,他不再乱动,反而开始忍耐起来,囚住手腕的铁环都因为握紧了拳头而微微发颤。
“怕了?”那声音带着些无知无畏的直愣气,就这么问出来了。李玄慈只觉得越发耳熟,有名字在嘴边盘旋,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越发生了恨。
好在那把匕首没有多停留,只浅浅地划了一刀,便移开了。
但只这一下,冰冷金属贴过皮肤的怪异感,依然将李玄慈脊骨中的躁郁点到最高点,他在移开那一瞬间,整个人暴怒,连链条都哗啦啦作响,硬生生将上身拉扯着立了一半起来。
可身上那人似乎浑不在意,一切只按着自己的节奏做事,继续拿着匕首用刀尖在他身上四处探着,越来越放肆,哪怕他是玉骨做的,此刻也被划破一道道血口子,成了肉体凡胎,供人摧残。
“滚!”他从牙关里嘶吼着,可连这一个字,都沾上了失控。李玄慈要将世间最毒、最骇人的话全部吐出来,要将这人大卸八块,可刚开口,便被吻住了。
他开口欲说话,舌尖却意外地划过她的唇,像湿了的羽毛撩过,接着便被吻了个实在。那点唇无端化作了令人窒息的波涛,让他如同坠入深潭,无法呼吸,水流漫溢进鼻腔,呛入肺里,在身体里回**。
李玄慈要疯了。
窒息感涌来,眼前开始发黑,无法呼吸,无法呵斥,只剩下这个女人化作的海浪,狠狠压制他的呼吸。
他从濒死感里生出绝望来,绝望倒成了他的救命符,人体求生的本能,让他涌出无尽的气力,做最后一搏。
啪,勉力支撑的铁链,终于断掉了,李玄慈一下子将身上的人顶翻,立了起来,他极快地夺过匕首,寒光一闪,就要刺穿她的心脏。
在刀尖刺进皮肤的一瞬间,攻势停了下来,有浅浅血痕,一滴鲜红的血珠,滑了下来。
他手腕一转,将匕首刃先收了回去,然后,将那人狠狠扯落,吻了回去。
下一刻,李玄慈在黑暗中一下睁了眼,飞快地坐起来,喘得厉害,他眼前还有眩晕的斑驳,却顾不得,极快地掀了被褥,下身一块冰凉。
他的眼睛逐渐烧红了,随手披了宽大的外衣,胡乱裹了下,提着刀,眼神死寂地向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