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驱虎吞狼,衍圣公府(1 / 2)
第324章 驱虎吞狼,衍圣公府
徐鸿儒近来望着李鸿基的背影,心里总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黄虎哪里是什么草莽匹夫,分明是个收拢人心的好手,手段之高,连他这个经营闻香教二十余年的教主、自封的“中兴福烈帝”都望尘莫及。
想当初闻香教举旗时,那场面何等狂热。
兖州府周边的百姓,拖家带口地赶来投奔,怀里揣着仅有的干粮,车上载着老人孩子,甚至有人牵着耕牛、推着独轮车,一路喊着“随教主上西天”的口号,眼里闪烁着对“极乐世界”的憧憬。
那时徐鸿儒站在高台上,看着黑压压的人潮向自己跪拜,只觉得天下唾手可得。
可如今呢
这些奔着他来的百姓,竟有大半悄无声息地聚到了李鸿基麾下。
他暗中派人打探,才知那黄虎从不空谈“西天”,只实实在在地分粮。
抢来的米粮,他自己留得最少,大头全部分给弟兄。
新入伙的流民,哪怕是妇孺,也能领到一碗热粥。
甚至有传言,说他定下规矩,谁要是敢欺辱百姓,立刻打断腿。
这般手段,比他那些“来世福报”的教义,不知实在多少。
也正是在李鸿基的推波助澜之下。
义军规模越来越大。
当然,这都只是表象而已。
眼下的义军,看似真的成了气候:
部众号称十多万,郓城、邹县、滕县接连拿下,运河上的僧船被劫了个干净,连孔圣人的老家曲阜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街头巷尾满是系着红巾的教众,吆喝声、马蹄声日夜不断,仿佛整个山东都要改姓徐了。
但这热闹,在李鸿基眼里,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站在郓城城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场民变,早就摸到了天板,再难往前一步了。
为什么
因为官军的影子,已经出现在兖州方向的地平线上。
李鸿基在心里算过一笔账:
闻香教闹了半个多月,满打满算才啃下几座县城,所谓的“十多万部众”,扒开来看全是水分。
老的老,小的小,女人占了近半数,真正能拿起刀枪上阵的壮丁,撑死了不过三万。
这三万里面,还有一半是刚放下锄头的流民,连刀都握不稳。
乱世起事,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借着官府反应不及的空当,像滚雪球一样裹挟人口。
半个多月,正是官军调兵遣将的“黄金真空期”。
换成有章法的队伍,此刻早已席卷数府,拉起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队伍,把整个山东搅成一锅粥,让朝廷首尾难顾。
可闻香教呢
徐鸿儒整天穿着那身滑稽的龙袍琢磨“登基仪式”,手下的头目忙着分抢财货女人,连最基本的扩军路线都没规划过。
错过了这个窗口期,等袁可立的京营主力一到,凭着那些甲胄齐整、配有火炮的官军,收拾这群乌合之众,跟碾死蚂蚁没什么两样。
徐鸿儒还在做他的“中兴”大梦,可他清楚,这支看似庞大的义军,早已是风中残烛。
死路一条。
他想着城下那些还在为分到半袋米而欢呼的教众,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以为自己在跟着“真命天子”打天下,却不知很快就要沦为官军的刀下鬼了。
不过,闻香教没有见图,他李鸿基心中倒也不慌。
他早留了后路。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什么真心反贼。
前些日子,他借着清理乱兵的由头,已悄悄与兖州城里的锦衣卫接上了头。
他终于是将悬着的心放下去了。
他是有组织的人,他是内应,而不是逆贼。
只是
今日收到的密报,却让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捏着那张卷成细条的密信,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上头的命令并非让他立刻动手铲除徐鸿儒,反倒是要他想办法劝徐鸿儒去攻打曲阜,尤其要“借乱军之手,荡平衍圣公府”。
“这是什么意思”
李鸿基低声自语,眼中满是不解。
“锦衣卫向来行事果决,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绕起了圈子不先除贼首,反倒要去动孔圣人的老家”
曲阜啊,那可是孔孟之乡的根脉所在。
衍圣公府世代承袭,在山东乃至全国的士绅百姓心中,分量重如泰山。
便是这乱世之中,闻香教的乱兵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他也特意叮嘱手下避开曲阜一带。
不是怕了衍圣公府那点护卫,而是知道这地方动不得,一动,便会激起全天下读书人的怒火,连官军平叛都得背上“亵渎圣贤”的骂名。
他就是知晓此地的关键,才故意保存的。
怎么上头竟要他亲手把这火点燃
“灭衍圣公府”
李鸿基在思索这背后的原因。
“衍圣公在山东的影响力,便是巡抚都要让三分。真把这里端了,怕是整个山东的民心都会反过来咬朝廷一口,这合适吗”
他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只觉得这道命令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可转念一想,他又不敢违抗。
他是锦衣卫的人,最清楚这机构的手段。
若是抗命,兖州城里的人随时能翻脸不认账,到时候他这个“潜伏的眼线”便会瞬间变成“铁证如山的逆贼头目”。
凌迟处死的滋味,他想都不敢想。
李鸿基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管他背后有什么算计,上峰的命令,他照做便是。
反正横竖都是借刀杀人,只不过这一次,刀要砍向更敏感的地方罢了。
他此行,不过是要封个官,当老爷。
这就够了。
他抬眼望向窗外,夜色正浓。
如今袁可立的主力还屯在兖州城,没真正压过来,徐鸿儒那群人还在为“十万大军”沾沾自喜。
他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