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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雷托小声说。
“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大人,”哈瓦特说,“刚才斯第尔格就说过这个名字。听他的意思,像是真有这个人存在?”
“列特效忠两个主人。”哈莱克说,“听起来像是宗教语录中的话。”
“那你应该知道。”公爵说。
哈莱克笑了。
“这位裁决官,”雷托说,“皇家生态学家——凯恩斯……他会不会知道这些基地的位置?”
“大人,”哈瓦特小心翼翼道,“这个凯恩斯是皇家雇员。”
“可天高皇帝远,”雷托说,“我需要那些基地。那里会有大量物资,可以用于设备修理。”
“大人!”哈瓦特说,“从法律上讲,那些基地仍是陛下的财产。”
“这儿的气候太恶劣,可以毁掉任何东西。”公爵说,“我们可以拿恶劣的气候当借口。找到这个凯恩斯,至少探听出这些基地是否存在。”
“‘若强占之,危哉险矣,’”哈瓦特说,“邓肯把一件事说得很明白:这些基地或关于基地的传说对弗雷曼人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如果我们夺取这些基地,就会与弗雷曼人产生嫌隙。”
保罗看着周围人们脸上的表情,注意到大家都紧张地听着每一个字。他们似乎对公爵的态度深感不安。
“听他说吧,父亲大人,”保罗低声说,“他讲的是事实。”
“大人,”哈瓦特接着说,“那些基地里的物资可以让我们修好所有的设备,但由于战略上的原因,我们无法得到它们。要是不进行更进一步的了解就贸然行动,就显得太过鲁莽。这个凯恩斯有皇帝赋予的仲裁权,我们必须记住这一点,而弗雷曼人又对他敬若神灵。”
“那就别硬来,”公爵说,“我只想知道那些基地是否真的存在。”
“遵命,大人。”哈瓦特坐了回去,垂下了目光。
“那么好吧,”公爵说,“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事了——工作。我们平时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天。我们已是身经百战,明白成功会有什么奖励,也清楚失败的后果。你们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任务。”他看着哈莱克,“哥尼,你先管一下走私者的事。”
“‘吾将深入反叛者的沙漠老巢。’”哈莱克背了一段话。
“总有一天我会逮到某人不引经据典的时候,看看他仿佛一丝不挂的样子。”公爵说。
桌旁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但保罗听出大家都是在强颜欢笑。
公爵转身看向哈瓦特。“杜菲,在这层楼上再设置一个情报通信指挥站。完成后,来见我。”
哈瓦特起身环视了一眼屋子,像是在找帮手。接着他转过身,领着一队人走了出去。其他人都走得很匆忙,有人把椅子绊倒在地,场面有点乱哄哄的。
结束得那么混乱,保罗想,他看着走在最后的几个人的背影。在以前,会议总是在激烈的气氛中结束。但这次会议似乎突然断了头,因为本身就存在不足,最糟的是还没讨论出个结果。
保罗第一次开始考虑失败的可能性——并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类似圣母给予的警告,而是由于对形势有了自己的看法,他必须直面这一切。
我父亲在孤注一掷,他想。局面对我们大为不利。
还有哈瓦特,保罗记起这个老迈的门泰特在会议期间的举止——微微透着一股犹豫,那是不安的征兆。
哈瓦特一定被什么事深深困扰着。
“儿子,后半夜你最好还是留在这儿,”公爵说,“反正天也快亮了。我会通知你母亲的。”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你可以把这些椅子拼起来,在上面睡一觉。”
“父亲,我不是很累。”
“随你意吧。”
公爵把手背在身后,开始沿着长桌来回踱步。
就像一头困兽,保罗想。
“您准备与哈瓦特谈谈内奸的事吗?”他问。
公爵在儿子对面站住,对着黑洞洞的窗说:“这事我们已讨论过好几次。”
“那老太太似乎很确信,”保罗说,“而且母亲得到的情报……”
“我们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公爵说,他扫了一眼四周。保罗注意到父亲那困兽般疯狂的表情。“留在这儿。我要去跟杜菲谈谈建指挥站的事。”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中途朝门卫点了点头。
保罗看着父亲刚才站过的地方。即使在公爵离开前,那地方也是空空****的。保罗想起了老太婆的话:“……至于你父亲,我们无能为力。”
在君临厄拉科斯的第一天,穆阿迪布与家人穿过厄拉奇恩的街道,沿途有一些人想起了那些传说和预言,便状着胆子大叫:“穆迪!”但他们的呼声更大程度上是询问,而不是陈述,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希望他是预言中的李桑·阿尔-盖布,也即是天外之音。他们注意力同样集中在他的母亲身上,因为他们已听说她是一位贝尼·杰瑟里特。对他们来说,她明显就像另一个李桑·阿尔-盖布。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手记》
公爵在一名卫兵的引领下,在一间角房中找到了杜菲·哈瓦特,他正独自一人待着。隔壁房间的人正在安装通信设备,那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但这间房间却甚是安静。公爵扫了一眼屋子,哈瓦特旋即从一张堆满纸张的桌子旁站起来。这屋子的墙是绿色的,除了那张桌子,还有三把浮空椅,椅子上代表哈克南人的“哈”字刚被仓促抹去,留下了一块难看的白斑。
“这些椅子被偷过,不过很安全,”哈瓦特说,“保罗呢,大人?”
“我让他留在会议室,不想打扰他,希望他好好休息一会儿。”
哈瓦特点点头,走到通向隔壁房间的门旁,把门关上,静电和电火花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杜菲,”雷托说,“皇室和哈克南人囤积的香料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人的意思是……”
公爵努努嘴。“仓库很容易被毁。”哈瓦特正准备插话,公爵抬起手,继续道,“别管皇帝藏了多少财宝。如果哈克南人遭到打击,他也会暗暗高兴。这些东西男爵自己都不敢公开承认,那么,如果它们被毁了,他会抗议吗?”
哈瓦特摇摇头。“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大人。”
“调几个艾达荷的人,也许还有一些弗雷曼人很想出这个星球看看。给杰第主星来个突然袭击,这能赢得战术优势,杜菲。”
“一切听您吩咐,大人。”哈瓦特转身离去,公爵注意到老头子有点紧张,心想:也许他怀疑我不信任他。我得让他知道内奸的事。嗯,最好立即消除他的疑虑。
“杜菲,”他说,“由于你是我能完全信赖的几个人之一,还有件事想跟你谈谈。我们俩都清楚,为了防止敌人的渗透,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最近我得到两个新情报。”
哈瓦特转回身,看着公爵。
雷托把保罗说的话告诉了他。
这消息没有引起门泰特的强烈专注,相反,仅仅是增加了他的不安。
雷托仔细观察老人,接着说道:“老朋友,你心里有事。在开战略会议时,我就应该注意到了,因为你显得有点紧张。是什么事那么严重,不能在会上讲出来?”
哈瓦特沾着红汁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缝,嘴角辐射出一条条纤细的皱纹。当他开口时,那些皱纹仍显僵硬。“大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杜菲,我们曾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公爵说,“你知道,不管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
哈瓦特继续看着他,心想:这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他光明磊落,完全值得我对他效忠。我为什么要伤害他?
“能告诉我吗?”雷托问。
哈瓦特耸耸肩。“是一张纸条。我们从一个哈克南信使身上得到的。这纸条是给一个叫帕迪的人的。我们有理由相信,帕迪是这儿的哈克南地下组织的高层人员。纸条上讲的事可以有多种解释,也许非常严重,也可能无足轻重。”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那是一张碎纸片,大人,内容不全。东西印在缩微胶片上,附有自毁胶囊。我们没能及时阻止酸腐蚀,只得到了只言片语。不过,留下的那几句话让人浮想联翩。”
“是吗?”
哈瓦特擦擦嘴唇。“上面写:‘……托永远不会怀疑,当他的心爱之人出手打击他时,打击者的真面目就足以毁掉他。’字条上有男爵本人的私印,我已查证过,是真的。”
“你怀疑的对象显而易见。”公爵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我宁愿自断一条胳膊也不愿伤害您,”哈瓦特说,“大人,如果……”
“杰西卡夫人,”雷托说,怒火慢慢将他吞噬,“你能逼这个帕迪讲出实情吗?”
“很不幸,我们截获信使时,帕迪已不在人世。而我也相当确信,信使本人并不知道自己传达的是什么消息。”
“我知道了。”
雷托摇摇头,他心里想:这事真是难缠。其实是无中生有,我了解自己的女人。
“大人,如果……”
“不!”公爵怒吼,“你们大错特错,竟觉得——”
“我们不能忽视这种可能,大人。”
“她已跟随我整整十六年!这期间有成千上万的机会——你还亲自对那所学校,对这个妇人进行了调查!”
哈瓦特悲痛地说道:“当时有些事瞒过了我。”
“我告诉你,那不可能!哈克南人想要将厄崔迪家族斩草除根——其中也包括保罗。他们已经干过一次。一个女人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吗?
“也许她并不是要对付她的儿子。昨天的事也许只是个聪明的骗局。”
“那不可能是骗局。”
“先生,按理说,她不应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如果她知道呢?如果她是一名孤儿,比如说,是被厄崔迪人遗弃的孤儿,那又会出现什么结果?”
“如果这样,她早该下手了,在我的饮料里下毒……夜晚用匕首刺杀。谁能有更好的机会?”
“哈克南人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您,大人,而不只是刺杀。这显然与普通的报仇不同。如果成功,可能成为一出家族世仇的杰作。”
公爵的双肩一沉,他闭上眼睛,看上去又苍老又疲倦。这不可能,他想,那女人已向我敞开了心扉。
“让我怀疑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就是毁掉我的最好方法吗?”公爵问。
“这种解释我也想过,”哈瓦特说,“可是……”
公爵睁开双眼,盯着哈瓦特,心想:让他怀疑吧。怀疑是他的职责,跟我无关。也许如果我装作相信,就会让敌人放松警惕。
“你有什么建议?”公爵轻声问。
“现在,要每时每刻监视她,大人。这事必须做得不留痕迹。艾达荷是最好的人选,不出一个星期他就能回来。我们正在训练一个年轻人,他选自艾达荷的部队,是代替艾达荷派往弗雷曼人处的理想人选。他在外交上很有天赋。”
“千万别损害我们与弗雷曼人的关系。”
“当然不会,先生。”
“保罗怎么办?”
“也许我们该提醒岳医生。”
雷托转身背对着哈瓦特。“这事由你处理。”
“我会谨慎行事,大人。”
至少我可以对这件事放心,雷托想。他说:“我要走走。不会走出防御带,有事尽管来找我,可以叫卫兵……”
“大人,在您走之前,我想让您先看一段胶片记录,是对弗雷曼宗教的初步分析。您曾让我向您报告这事。”
公爵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不能等等吗?”
“当然可以,大人。不过,您当时问我他们在叫什么。是‘穆迪’!这词是冲着小主人去的,当时……”
“冲着保罗去?”
“是的,大人。弗雷曼人中流传着一个传说,一个预言,说一个领袖将降临,他是贝尼·杰瑟里特之子,他将领导他们获得真正的自由。这传说就是人们熟悉的那类救世主的故事。”
“他们认为保罗就是这个……这个……”
“他们只是希望,大人。”哈瓦特递过一个胶片胶囊。
公爵接过胶囊,丢进口袋。“我过会儿再看。”
“好的,大人。”
“现在,我需要时间……思考。”
“是,大人。”
公爵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步走出了门。他转向右边,双手背在身后,沿着大厅往前走,但压根儿没注意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一路行经走廊、楼梯、阳台和大厅……还有向他敬礼的手下,他们都退到一边,为他让路。
不久,他又回到了会议室,里面黑漆漆的,保罗正睡在桌子上,身上盖着卫兵的外套,头下枕着一个小袋。公爵轻手轻脚地穿过屋子,走到阳台上,俯瞰外面飞机场的情况。从机场那里投来一丝亮光,在昏暗的反射光下,阳台角落里的一个卫兵认出了公爵,于是迅速立正敬礼。
“稍息。”公爵轻声道。他靠在阳台冰凉的金属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