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卧龙凤雏(1 / 2)
破晓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了弥漫的硝烟,映照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焦土。大火焚烧了整整一夜,此刻虽已渐熄,但余烬仍在不甘地闪烁着红芒,散发出混合着烤焦人肉的刺鼻糊味与燃烧过的羊毛帐篷特有的腥臊气,这气味凝聚不散,令人作呕。
昔日旌旗林立的羯族大营,如今已化为一片废墟。一具具被烧得炭黑的尸体,以各种扭曲、挣扎的姿态,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地面。有些试图翻越木制栅栏逃生,却被烈焰永远地定格在了攀爬的瞬间,化作了焦黑的雕塑。
这些形态各异的“炭人”,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烈焰风暴的恐怖,场景之惨烈,让即使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感到脊背发凉。
这座大营里,不仅驻扎着石破猫带来的一万精锐,还收容了河里海从造化城败退下来的两千多名残兵。这些刚从一场火劫中侥幸生还的败兵,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石破猫的“安全”大营里,在短短时间内,再次经历甚至更加猛烈的地狱火海。
此战,羯族士兵被烧死、杀死者超过五千,最终狼狈逃出的不足七千。若非石破猫出于谨慎,提前将五千人马带出大营,设伏于四周以防偷袭,恐怕他的损失会比河里海更加惨重。
一个令人玩味的现象是,此次能从火场中逃出生天的,大多竟是河里海麾下那些已有过“经验”的残兵。而被烧死的,则多为石破猫的部属。或许,在极端环境下,求生的本能和经验,确实能让人掌握某种在炼狱中寻找缝隙的特殊“技能”。
石破猫看着眼前这些劫后余生的士兵,他们个个满脸烟灰,衣衫褴褛,许多人身上甚至还在冒着缕缕黑烟,如同刚从灶膛里爬出来一般,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其状比河里海的部下更为凄惨。他心中一阵绞痛,既有对士卒伤亡的悲悯,更有对北唐人手段的强烈愤慨。
“这些北唐懦夫!不敢正面交锋,竟使出如此阴毒的火攻之计!”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全然忘了自己原本也计划着趁夜偷袭奉天府。
“河里海呢?”石破猫环顾四周,提高了嗓门喊道,他担心这个太师巩喜碧派来的“监军”万一死在这里,回去无法交代。
旁边一块棕黑色的大石头上,一个肥硕的身影扭动了一下,转过头来,露出一口白牙:“石将军,我在这儿呢。”
石破猫吓了一跳。眼前的河里海全身被烟火熏得如同黑炭,在凌晨的微光下,若不细看,几乎与那块石头融为一体。他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一丝厌烦,问道:“你手下还剩多少人?”
河里海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里竟带着点莫名的“自豪”:“从造化城逃出来两千多,现在嘛,差不多还是两千。”他的部队似乎在这种“转进”中,总能奇迹般地保持建制。
石破猫不再理他,转向身旁一名年轻将领:“破壁,我们的人还有多少?”
副将石破壁躬身回道:“石将军,我清点过了,还能作战的,大约五千人左右。”
石破壁是石破猫的族弟,亦是羯族皇帝石磊的私生子,他渴望凭借军功证明自己,故被石破猫带在身边历练。只是他的相貌是典型的羯族人特征,与面似异族(俄人)的石破猫迥然不同。
看着眼前这支士气低落、狼狈不堪的队伍,石破猫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憋闷。他自诩勇武,何曾打过如此窝囊的仗?一股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他恨不得立刻率领这群残兵杀回去。但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疲惫的脸,他知道,此刻军心已散,强行再战无异于送死。
“唉……”他长叹一声,强压下怒火,“传令,收拾能用的,撤回界城!”
侥幸寻回的几十匹战马被牵了过来,石破猫挑了一匹翻身骑上,命令石破壁率领两千人作为前锋开路。残存的七千羯族败兵,带着一身烟火气,垂头丧气地向青龙山方向迤逦而行。
另一边,赵范与徐达顺利会师,兵力达到五千。望着溃退的敌军,徐达斗志昂扬,抱拳请命:“侯爷,羯寇新败,士气低迷,末将愿率一军追击,必可扩大战果!”
赵范却摆了摆手,目光沉稳地望着敌军撤退的烟尘:“徐将军勇猛可嘉。但俗话说,穷寇莫追。羯族虽败,其核心战力犹存,石破猫亦非庸才。若将其逼入绝境,困兽犹斗,反而可能激发其凶性,令我军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徐达略一思索,面露钦佩:“侯爷深谋远虑,是末将急躁了。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赵范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非也。我早已在青龙山狭道为他们备下了一份‘厚礼’。我们只需保持距离,缓缓尾随,施加压力,驱赶他们进入口袋。待其在前方中伏,阵脚大乱之时,我军再从后掩杀,岂非事半功倍,更能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胜利?”
徐达闻言,恍然大悟,由衷地拱手道:“侯爷神机妙算,末将拜服!”
于是,赵范与徐达合兵一处,率领五千人马,不紧不慢地跟在羯族败军之后,始终保持着约两里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