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梅关古道(2 / 2)
是夜,月明星稀,但保昌县城上空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月光显得有些朦胧。
赵清真悄然离开客栈,身形如同鬼魅,避开更夫和巡逻兵丁,来到了位于城东南的南雄府学。
府学建筑规整,棂星门、大成殿、明伦堂等一应俱全,本该是肃穆庄严、文气沛然之所。但此刻,在赵清真的神识感知下,整个府学却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柔而怨怼的气息所笼罩。尤其是学宫后方一处略显荒废的角落,那里残留着焚烧过的痕迹,应该就是原“圣姑祠”所在。那里的气息最为浓郁,丝丝缕缕的黑灰色怨气如同活物般从地底渗出,缠绕在残垣断壁之上,并不断向整个府学扩散。
赵清真隐匿气息,悄无声息地潜入府学,靠近那片废墟。
果然,尚未完全靠近,一阵若有若无、悲悲切切的女子哭声便传入耳中。那哭声并非实体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波动,带着强烈的迷惑与哀怨之意,若是心志不坚者,很容易被其影响,陷入幻境。
同时,他看到一个淡淡的、穿着古代仕女服装的白色虚影,在废墟间飘荡,时隐时现,散发出诱人靠近又令人心悸的气息。
“并非实体鬼物,而是……残留的强烈怨念与部分香火愿力结合,形成的‘念灵’?”赵清真仔细观察,做出了判断。这“圣姑”本身或许并非多么强大的妖邪,但其形成的“念灵”因彭朂强行焚祠之举,怨气大增,又依托府学之地残留的些许愿力根基,变得难以彻底消散,并能影响生员心神。
这种“念灵”,寻常物理攻击或低阶法术效果不大,需以特殊手段化解其怨念,或强行以更高层次的力量净化。
就在赵清真观察之际,那白色虚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猛地转过头,“看”向赵清真所在的方向!那是一张模糊却充满怨毒的脸庞,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跳跃的幽火!
“嗡!”
一股更强的精神冲击如同尖针般刺向赵清真的识海!
赵清真神色不变,识海中观想北斗七星,稳守灵台,那股精神冲击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消散。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缕纯阳真火凝聚,便要出手将这“念灵”净化。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充满正气的声音骤然响起:
“何方妖孽,还敢在此作祟!朗朗乾坤,岂容尔等魑魅魍魉横行!”
话音未落,一道炽烈的、带着浩然刚正之气的白色才气光芒,如同利剑般从侧方射来,直击那白色虚影!
那“念灵”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嚎,在白光中剧烈扭曲,变得稀薄了许多,慌忙遁入地底,消失不见。
赵清真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儒服、头戴方巾、面容刚毅、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文士,手持一卷书册,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电,扫视着废墟。其人身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华,正是精纯的儒家才气,诸邪避易。
此人,定然就是那位不信鬼神、焚烧圣姑祠的府学教授——彭朂了。
彭朂也看到了赵清真,见他一身蓝色道袍,气度不凡,尤其刚才面对“念灵”冲击时那分毫未动的沉稳,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眉头微皱,显然对僧道之流并无太多好感。
“这位道长,夜深人静,为何在此偏僻之地?”彭朂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赵清真打了个稽首,不卑不亢:“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赵清真,云游途经贵地,听闻府学近来不甚安宁,特来查看。方才见那怨念聚集之物欲害人,正欲出手,不料先生已然先行驱散。先生浩然正气,令人佩服。”
彭朂听到赵清真称赞他的浩然正气,脸色稍霁,但依旧坚持己见:“不过是些阴秽残念,借助人心恐惧而显化罢了。只要心正意诚,胸存浩然气,何惧这些虚妄之物?焚其祠,破其依凭,时日一久,其念自散。”他顿了顿,看着赵清真,“道长有心了。不过府学之事,自有官府与吾等儒生处置,不劳方外之人费心。”
话语中透着明显的疏离和“划清界限”之意。
赵清真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贫道只是随心而行,既见不妥,便来看看。先生之法,刚正不阿,能破邪显正,然则……”他目光扫过那片重归寂静、却怨气并未完全散去的废墟,“堵不如疏,强压其形,恐难断其根,甚至可能积郁更深,他日再生变故。先生还需留意,府学生员心神受损,亦需调理。”
彭朂闻言,眉头再次皱起,显然对赵清真的说法并不完全认同,但对方言辞恳切,又确实点出了目前学生病倒的问题,他也不好直接反驳,只是淡淡道:“不劳道长挂心,彭某自有分寸。夜已深,道长还是请回吧。”
赵清真知道多说无益,打了个稽首,便转身离去。彭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开府学,赵清真并未回客栈,而是站在街上,望向西北方向梅岭的轮廓。
府学之事,有彭朂这等刚正儒生在,暂时不会出大乱子,但根源未除,终是隐患。而梅岭白猿洞的传闻,似乎更加凶险,直接关乎人命。
“看来,明日需往梅岭一行了。”赵清真心中定计。他感觉,南雄府的“滞涩”之气的核心,或许就在那梅岭深处,白猿洞中。
夜色更深,保昌县城一片寂静,唯有那无形的薄纱,依旧笼罩着这片土地,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