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温知行不说话了,偏头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血缘关系,只是彼此对视,我就觉得浑身都被看透了。
良久,他拍拍我的肩膀,又揉揉我的头顶:“淼淼,我总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我希望你不要见血,不要被卷入任何斗争。”
“希望你嫁给爱的人……希望,你可以一直娇纵,一直依赖我们。”
温知行笑了笑,在夜里,却有阳光的味道:“谢谢你的关心。”
76.
我不知道他到底抱有什么态度。
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作为钦差到来。
在他心里,宁愿我变成京城一只最漂亮的金丝雀,每天无忧无虑的唱着歌,撒着欢。
和现实中家庭里跟我差了十多岁的二胎妹妹相比,这个哥哥给我的感觉更加真实而亲近。
虽然不敢肯定,潜意识还是让我选择相信了他。
第二天凌晨,沈廖文赶了回来,我更多了几分底气。
早上,营帐里,温知行刚训练完,舒展着筋骨。
见我到来,很是惊讶。
“哥,明天就启程翻过小安岭吧,我们去西南的几座城池看看。”我开门见山道。
“可是十多万人,光是整军也要两三天……”温知行有些为难。
“不需要那么多人。只有,我和你。”
“什么意思?我不带兵的话,副将可指挥不了温家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温家军不动,起义军才有机会被慢慢分化掉。否则军队一动,钟梅和我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我想看看这些州县的官员,看看救灾和建设的物资……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担心他们不认同我的身份。”
“我们一边剿匪一边看不行吗?”
“哥。如果,如果官员们也有错,我们盲目剿匪,他们再狗急跳墙,杀了更多人,岂不是恶性循环?”
“温淼淼。”
他喊了我的全名。
77.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反驳我。
甚至会把我绑起来打包扔回京城。
吓得我往沈廖文身后缩了缩。
但是温知行打量我半晌,叹了口气:“你还是长大了。”
很欣慰,又很无奈的语气。
“从小你就有一堆鬼主意。”他捏捏眉心:“……皇上在圣旨既然说了由你全权指挥,算了,破例陪你疯一次吧。”
我看着他,心情感动又复杂。
这条路,很艰难,也很容易被误解。
只是我终究没办法像李陵一样杀伐果决。
原来真的是这样。
所谓深渊,
下去,
也是前程万里。
78.
小安岭后面的第一座城就是小安城。
他们起名字倒是省劲。
我冲进城守府表明来意,拿出圣旨,并表示要看这次救灾物资的账目。
城守元大人和他的师爷面面相觑片刻,认出温知行,又核实了圣旨的真假,立刻殷笑着招呼我们进里屋坐,让师爷速速去把账本取来。
“坐就不坐了。”我抬眼看了看他:“直接带我去库房。”
元大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秒,抄着手道:“钦差大人,这库房……它不干净。您……千金之体,瞧不得这个。”
“哟,瞧你这话说得,就像这库房见不得人似的。”
师爷的汗肉眼可见的下来了:“这,小,小的去沏茶。”
我让沈廖文拦住他的去路:“别呀,你这一走,是要泡茶,还是要泡我啊?把我当傻子糊弄呐?”
师爷腿都软了,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直呼不敢。
元大人还想挣扎着再拖点时间,殊不知他越心虚,我就越打定了杀鸡儆猴的想法。
我从沈廖文腰间抽出佩剑,面无表情笑了声:“……你们知不知道,皇上亲赐的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79.
我说得当然是鬼话。
李陵也不能预先料到我要整治官场。
但是假传圣旨,要杀头的罪过也轮不到我头上。
我拿着剑,做着狐假虎威的戏码。
这一刻,我才觉得李陵已经很努力的在理解我,支持我了。
只要,再等等我。
80.
库房里,我一页页翻着账本。
师爷和元大人眼巴巴望着我,只奢求我一介女流之辈看不懂帐目。
真不巧,大学选修的课不多,偏偏有门会计基础,再加上之前跟李陵整理过国库的账簿,应付眼前这堆账本,难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什么米这么贵啊?元大人,您亲手种出来的?”我转头看着他,半笑不笑。
师爷咽了下口水:“米……是好米,给难民们补充营养。”
我从沈廖文手中接过来另一本账簿:“是吗?这米比元大人您自家用的米贵上两倍还不止……啧啧,我是不是还应该让皇上赐你一块匾,歌颂你的清廉爱民啊?”
元大人刚要跪下去给自己辩驳,沈廖文一脚给他踹了起来。
“别急着跪啊,大人。”我又翻开第三个账簿:“这米只是小数目……你就这样了。要是我跟你谈谈你府宅里新购置的玉雕和两块地,你是不是就要给我以死明志了?”
元大人和师爷都惨白了脸,像是被扼住喉咙都鸭子,嗓中冒出焦急的喘息声。
温知行看着他们,含笑低下头,摸了摸剑柄,随即若无其事站到我身边,也低头陪我看账。
“我还从没见过价值一两黄金的锅呢,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怎么样?”
我被这假账笑得肚子疼:“求求你了,你建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花几十两黄金造个茅厕。……元大人,这账谁做的,你是不是欠他钱了?”
81.
实在是因为假账太明显了。
我努力秉持着做事留三分的原则,仍然查出高达两千两黄金的贪污款来。
要知道,发往小安岭这一个城的救灾款就有一万五千两,但是账目上黑子白字写着救灾款是一万两。
可见一层层扒皮下来,能到难民手中的钱少得可怜,算上账本里隐晦的坏账,真正用来救灾的钱不足四千两。
从古至今,贪官难清。
但那些看似正直的官员就一定清廉吗?
我看未必。
只不过是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我要做的,就是教会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收敛不该有的贪婪,还百姓们一条生路。
82.
“以前只听说贪官横行……没想到……”
温知行看了眼跪在厅外的小安岭城守,摇摇头,神色复杂道。
“……没有人是干净的。他想拿点辛苦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他这是在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旁边沈廖文咬咬牙:“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在旁人面前,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我一直让沈廖文改口叫我小姐。
“把他这段时间入账的东西全变卖了,换成粮食,水坝的工程提前开启,尽快征集劳动力,让这些难民们有活干。……至于他,现在还有点用,替换了一时半刻也没人能顶上,暂且留着吧。”
“可是……还有很多妇孺老人怎么办……”沈廖文下意识凑到我耳边,热气呼到耳尖,麻酥酥得。
我缩了下脖子,看向温知行:“水坝就在祁山和小安岭的交界处,离你们温家军营地不远。我再去购置点油布和帐篷,你让士兵们在附近搭个临时的安置点,供劳工的家属们使用。至于那些妇孺老人,让他们做点轻活总行了。”
温知行叹口气:“什么你们温家军……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来探望我和父亲的时候,是怎么把副将追的满营地跑了?”
“……哈哈,哈,哈,还有这种事嘛?”
感受到温知行和沈廖文戏谑的目光,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83.
元大人对这个处理结果当然不敢有丝毫不满。
换句话来说,只是让他把这次贪进库的银子交出来,就可以保住一条性命,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另一边,我故意放消息给其他几位城守。
但凡手脚不干净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一样,第二天就派人把钱送往小安岭或者拿去赈灾。
有一两个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我也不急。
等工程稳定下来,我就挨个城去排查。
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交钱这么简单了。
很快,小安岭不同于第一次象征性的第二次开仓放粮就开始了。同时,大街小巷也贴满了水坝工程招人的告示,注明了完全自愿,免费住宿和报酬可观。
人们挤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84.
第二次开仓放粮结束后,很大一部分难民有了脚力,立刻马不停蹄赶往祁山,希望加入到水坝的建设中去。
晚上,城守府守卫来报,说是外面有个女人求见我。
钟梅一路掩面进了我的主卧。
下一秒,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身前。
“你这是做什么?”我连忙侧过身,不敢承受这大礼。
“我此举,为三件事。”她抬起头,目光灼灼:“一来,我一直不敢信任你,对你猜疑万分,之前甚至动过绑架你要挟官府的念头,特来赔罪。”
“人之常情……我不会在意。”
“二来,感谢你为百姓所做的这一切……”她有些哽咽道:“如果,如果你再早点出现,父亲他可能就不会……”
我叹口气,只能沉默以对。
“最后,是我想请求你,接纳我们。”她重重磕了个头,看着我,抿紧了双唇。
某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当初为了李陵而下跪的我。
“接纳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和其他几位首领谈了很久,虽然我们因为你的举动不会再起义了,起义军也在被你们一点点分化。但是里面毕竟有些人是真正的匪贼,他们贪求利益,不肯放弃。所以我们几个首领决定,各自散去,自求多福。……我的无面军,和官兵打过太多次交道,已经不可能再去建设大坝了……我只求您,看在我们都有武功的份上,将我们收进兰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