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边境“流言”(2 / 2)
这座小镇坐落在一片连绵山丘的环抱之中,一条湍急的河流自镇边峡谷穿行而过,地理位置颇为紧要。
它距离伦巴第的东北边境线不过大半日的路程,是连接山地邦国与伦巴第低地的重要商贸节点之一。
得益于贯穿峡谷的古老商道,这里与伦巴第公国一直有着密切的商贸往来。来自山区的毛皮、矿石和木材,与来自伦巴第平原的粮食、布匹和工艺品在此交汇。
小镇本身规模不大,人口不过八百余人,约三百户人家依着山势和河岸错落而居。由于商贸是小镇的命脉,此地的氛围相对开放,治安在领主和本地乡绅的共同维持下还算良好,但也鱼龙混杂。
石板铺就的主街两旁,酒馆、旅店和货栈比邻而立,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显示出与其规模不相称的、某种畸形的繁荣。
然而,就在今日看似平常的黄昏,天际的晚霞尚未完全褪去色彩时,镇口那家兼营铁匠铺的“奔流旅店”前,却相继来了两波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
这两波人规模不大,分别约莫五六人,第一波人皆作普通行商打扮,牵着驮负着货物的矮种马。但他们的眼神锐利,扫视周围环境时带着职业性的警惕,进入旅店后也要了最靠里、视线却能笼罩门口的座位。
相隔不到半个时辰,第二波人也抵达了。他们衣着更为朴素,像是赶路的山民,但步履沉稳,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他们并未与先到者交谈,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只是默默地在酒馆另一个角落坐下,点了简单的食物和酒水,低声交谈着,仿佛只是途经歇脚的普通旅人。
他们的先后到来,并未在喧闹的旅店里引起太大波澜,但那种无形的、刻意收敛的气息,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两颗石子,在这座边境小镇的黄昏里,漾开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涟漪。
一些常驻于此、眼光老辣的商队护卫和旅店老板,都不由得多看了这两伙人几眼,心中暗自揣测着他们的来路和目的。
在伦巴第公国权力更迭的敏感时刻,任何出现在边境地区的陌生面孔,都难免引人遐想。
…………
天黑以后,本就狭窄的山谷更早地陷入了墨色之中,唯有“鹰坠隘”集镇各家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在潮湿的夜雾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斑。
通往集镇的各条小道上,马蹄声和脚步声并未停歇,又有几波看似寻常的商旅行人,在夜色掩护下依次抵达。
他们有的像是赶着驮马的货商,带着几个沉默的伙计;有的像是轻装简从的信使,满脸疲惫;还有的则像是结伴而行的朝圣者或学者,衣着朴素却步履稳健。
他们默契地分散开来,分别住进了镇上不同的旅馆——“石桥旅舍”、“峡谷人家”、“老铁匠的酒桶”等等。
然而,若将目光投向集镇南岸那片相对开阔的广场,一个令人玩味的巧合便浮现出来。
这些后来者选择的旅馆,无一例外,全都散布在广场周围,如同众星拱月般,将那家不算豪华、甚至有些陈旧的三层建筑——“归乡人”旅馆,隐隐包围在中心。
与此同时,小镇的街巷里,不知从何时起,悄然多出了二十几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流民。
他们或坐在冰冷的石板路边,眼神空洞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有的人或干脆蜷缩在背风的屋檐下、柴堆旁,裹着破旧的毯子发出沉重的鼾声,似乎早已疲惫不堪。
这些流民的出现,在边境小镇本不稀奇,战乱总会催生流离失所之人。但奇怪的是,他们散落的位置,看似随意,却都巧妙地占据着能够清晰观察到“归乡人”旅馆前后大门以及主要通道的视野要点。
一个蜷缩在对面巷口阴影里的老汉,浑浊的眼睛偶尔睁开一条缝,瞥向旅馆大门;几个蹲在广场边缘窃窃私语的年轻人,目光也时不时地扫过旅馆二楼的窗户;就连那个靠在旅馆后门附近垃圾堆旁“酣睡”的汉子,其姿态也隐约透着一丝不自然的警惕。
夜幕下的“鹰坠隘”集镇,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喧嚣与疲惫,但一种无形的、逐渐收紧的张力,正以那家名为“归乡人”的旅馆为核心,悄然弥漫开来。
空气里,仿佛漂浮着铁锈和阴谋的气息~
…………
随着夜色变得深沉,集镇广场周围各家酒馆和旅店却愈发喧闹起来。油脂灯昏黄的光线下,粗木桌椅旁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人、本地居民和那些新来的“客人”。
空气中弥漫着麦酒、炖菜和汗液混合的气味,而比这气味更浓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流言~
在“石桥旅舍”人声鼎沸的大堂里,一个满脸风霜的骡马商人正挥舞着酒杯,唾沫横飞地向同桌人讲述着他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听说了吗?米兰城!数日前那叫一个惨烈!勃艮第人攻进城后,据说在教堂广场进行了大屠杀!尸体堆得比城墙还高,鲜血把石板缝都灌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