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片刻的柔软（2 / 2）

“芙儿……醒醒……芙儿……”他的声音比平日里低哑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轻轻拂过空气，像是怕惊扰了她，又像是怕唤不回她。

周若芙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像受惊的蝶翼，猛地睁开眼时，那双总是清澈的杏眼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因惊恐而放大，里面还凝着未散的梦魇碎片。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从晃动的纱帐移到床边，当看清那张脸时，像是被烫到一般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定住了。

他鬓角有几缕头发散乱下来，平日里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微微松了，可那双眼睛里的担忧却浓得化不开，像是含着一汪深潭，将她所有的惊惶都温柔地接住了。

长久以来，她像是披了一身坚硬的铠甲，从家族变故到颠沛流离，再到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她都挺直了脊背，把所有的脆弱都藏在铠甲后面，连哭都哭得悄无声息。

可此刻，看着重楼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唇，那身铠甲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瞬间裂开一道缝，所有的委屈、恐惧、思念都顺着这道缝汹涌而出。

“哇——”一声压抑许久的哭腔冲破喉咙，周若芙猛地撑起身子，不顾身上的酸软，一把抓住重楼的衣襟，将脸狠狠埋进他的胸口。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锦缎，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有怨怼，有恐惧，还有一声被哭声裹着的、轻得像叹息的称呼——

“成暨哥哥……”

重楼的身体骤然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这一句“哥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

那年冬天，栎阳长公主府的湖边，他和几个伙伴追着跑，身后跟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粉嘟嘟的脸蛋，眼睛像刚剥壳的荔枝，又黑又亮。

不知是谁推了一把，周若芙“扑通”一声全进了湖里，他和穆北驰都跳下去救她，他呛了好几口水，却还奋力伸手去抓旁边的小丫头。

被救上来时，他们裹在同一条厚厚的羊绒毯里，她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攥着他的袖子，用软糯的声音怯生生地喊：“成暨哥哥，我怕……”

那时的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仰头看他的模样，让他心里猛地一软，暗暗发了誓：要一辈子护着这个小妹妹。

重楼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此刻却放得极轻，一下一下地拍着周若芙颤抖的后背。

他微微侧过身，让她靠得更稳些，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粘在脸颊上的乱发，声音低沉得像浸在温水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