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小薛昭(2)(1 / 2)
第 97 章 小薛昭(2)
又是一年春。
忙碌多年后, 许清桉向裴长旭提出要休假,带上妻女前往杭州府游玩。
乍闻杭州府时,裴长旭略显狐疑, 认为许清桉选中此地, 与曾经的旧事有关。
对此, 许清桉淡道:“圣上想多了,杭州府人杰地灵,风景如画,臣早就心驰神往。”
行吧。
裴长旭勉强应了他的假, 道:“一个月。”
“三个月。”
“一个半月。”
“两个半月。”
“两个月。”
“两个半月。”
“两个半月, 顺便帮朕察访下杭州府衙。”
“成交。”
“你们准备几时走?”
“准备妥当后, 三日内便可动身。”
“哦。”裴长旭问:“不等阿满过完生辰吗?”
“生辰年年有,圣上肯批的假却不然。”
裴长旭不置可否,打开龙案的抽屉, 取出一方礼盒,“拿去, 这是朕今年为阿满准备的礼物。”
许清桉接过, 面不改色地道:“臣替阿满谢过圣上。”
又聊了几句正事,许清桉起身告退,临到门前,他回首道:“圣上, 您不再青春年少, 该充盈后宫了。”
裴长旭的回应是丢来一支干净狼毫,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许清桉轻松躲开狼毫,回到府中,“随手”将礼盒扔进库房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将休假的好消息告知了薛满, 又与妻子双管齐下:他处理好手中公务,薛满交代好府内事务,三日后,顺利带上薛昭前往杭州府。
小薛昭今年虚七岁,生得与父亲实在相像:瘦脸蛋,桃花眼,不见憨态,反而有种超脱年龄的矜冷聪慧。
她自小在曾外祖薛科诚、曾祖父恒安侯、父亲许清桉的轮流教导下长大。读四书五经,看孙子兵法,会骑马射箭,也能绣花弹琴。
简单来说,她是个早慧的全才。
但不管多全才,在她亲爱的娘亲面前,小薛昭依旧是香香软软的小可爱。
薛昭从未出过远门,坐船时难免不适应,薛满便常将她搂在怀里,说一些与海相关的故事:“你听过《精卫填海》的故事吗?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
薛昭当然知晓精卫填海,她想说,这不过是古人编出来的精怪神话,全是假的。但娘亲娓娓而谈,绘声绘色,总能将她带入其中。
小薛昭搂紧娘亲的腰,将脸埋在娘亲的颈间,觉得坐船的晕眩越来越淡。
长途跋涉后,一行人成功抵达杭州府。许清桉已命人租好院子,等安顿妥当,便带着妻女去西湖游玩。
他特意支开薛昭,牵着薛满在湖边散步。
湖边杨柳依依,湖面波光粼粼,连风都惬意随和。
薛满已二十有六,生过孩子,仍不改雀跃的性子。一时指着湖面上低掠过的飞鸟惊呼:“许清桉,你瞧,那只鸬鹚好厉害,钻一次水便捉到一条鱼!”一时又眯着眼睛感受春意,“许清桉,这是什么花的香气?闻起来真不错。”
许清桉耐心地道:“这只鸬鹚的确厉害。花香应当是白兰,你若是喜欢,便在院子里种上几棵。”
“我想要这只厉害的鸬鹚,能将它抓回去养吗?”
“也不是不行。”
“哇。”薛满停住脚步,笑吟吟地看他,“许清桉,你对我可真好。”
许清桉凝视近在咫尺的娇颜,在他日复一日的爱意滋养下,她眸中闪烁着灵动的光,更胜从前耀眼。
他啄了下她的额,又啄了下她的脸颊,再啄了下她的唇,“将来还会更好。”
薛满得意地道:“幸亏我当年机智,从箛城跑到云县去追你,成功将你收入囊中,否则错过了你,还要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夫婿?”
许清桉道:“即便你不来云县,我们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她不肯来,他亦会去寻她。由谁主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注定厮守。
他伸手折下高处的一枝柳,递到她面前,等她要接时又倏然移开。
薛满捉了个空,似恼非恼,“许尚书,你真是幼稚得可以,多少年前的把戏了还玩不够?”
许清桉道:“与你玩,总是有新的乐趣。”
薛满便抢过柳枝,故意挠他的脖子。许清桉边躲边护着她,夫妻俩玩得旁若无人。
……又来了!
不远处的小薛昭真的很想翻白眼!但唯宁姨母说了,翻白眼不是贵女所为,所以她只能重重地叹气。
她爹在外时冷静沉着,即便面对她,也总保持着一段无形的距离。唯独面对娘亲时,父亲会有各种各样的活人情绪,痴缠、霸道、宠溺……但凡他有空,便会黏在娘亲身边,也不管管还有个她。
她也想要跟娘亲形影不离!
算了,谁叫人家是夫妻呢,况且等爹爹忙正事去,娘亲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过了三日,许清桉果然忙得不见人影,母女俩便开始自由活动。
她们尝过杭州府的名菜: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又游览著名的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
今日去的是花港观鱼。
明荟、云斛带着薛昭去喂鱼,薛满坐在树荫下的软椅上休息,慢悠悠地展开一封信。
这是一封来自宁州的信,自从茹楠懂事起,便会定期向薛满话家常。从内容中可知,茹楠与妹妹近期过得不错。她们隐姓埋名,褪去皇家光环,生活简单自在。
茹楠说,茹嘉特别爱吃虾,她便包了几块池塘,打算试试自己养。养少了自己吃,养多了便运到集市卖钱。
“我们每个月给茹楠寄多少银子?”薛满问明萱。
明萱道:“起码一百两现银。”
那就不至于缺钱,而是单纯地养着玩。
薛满觉得这是件好事,起码茹楠肯出去走走,不再像前几年那般足不出户。她决定资助茹楠一笔银子,看看能否将池塘办得更壮大些。
看完信,她便有些昏昏欲睡,将纱绢盖上眼睛。神思混沌间,忽听见薛昭着急的声音,“娘亲!娘亲!有人落水了!”
薛满噌地一下坐起,只见云斛抱着一人疾奔到眼前,明荟领着薛昭在后头跟跑。
“夫人,属下救了一名落水的孩童!”云斛忙道。
薛满看向他怀中的男童,约莫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样貌十分精致,一双黑眸盈动恐惧与泪光,在对上她关怀的目光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薛满立即吩咐明萱去取干净衣裳,又将男童抱到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好了,别怕,你没事了。”
男童紧紧搂着她,泪如雨下,“呜呜,娘亲,我不敢乱跑了,再也不敢了……”
小薛昭挑眉:喂,搞清楚,那是她的娘亲好吗!
鉴于小家伙太可怜,薛昭便没计较。等薛满为他换好干净的衣裳,擦干头发重新梳好发髻,问他:“你家人在何处?”
男童仍在轻微发抖,不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
薛满继续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会一个人掉进水里?你父亲和娘亲呢?”
“你不要装聋。”薛昭不客气地道:“快些说话,我们也能快些将你送回去。”
男童死死攥着薛满的衣裳,直接闭上眼装死,听不到,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薛满哭笑不得,从他的样貌衣着来看,分明是哪家的富贵小公子,估计是调皮乱跑跳进水里,害怕回去后遭爹娘惩罚。
“小弟弟,你家在何处,我找人送你回去好吗?”
“我才不要回去!”男童哽咽地喊:“爹爹根本不关心我!他只晓得跟贞娘眉来眼去!没有人管我!我不如去死了!”
薛满追问:“这,贞娘是谁?”
“贞娘是我的新婢女!她根本不想管我!只想爬上爹爹的床!”
明荟立即捂住小薛昭的耳朵,她家小小姐可不能听到这么污糟的话!
薛昭:……已经听到了呢明荟姑姑。
薛满拍拍男童颤抖的身子,“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你娘人在何处?”
男童哭得可怜,“我娘早死了!我是个没有娘的孩子!爹爹每次都找些居心不良的婢女!个个只想勾引爹爹……”
明荟捂薛昭耳朵的力道更大了。
薛昭:……还是可以听到的明荟姑姑。
薛满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有落水的事实摆在眼前,马上对他那爹深恶痛绝。
“乖,不哭了,姨姨知道你委屈。”
“呜呜,您带我走吧,我不要回家,我想跟你们走。我向您保证,每顿只吃几口饭,绝对好养活……”
薛满头疼,这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而是拐卖人口的罪名。但男童闹得实在厉害,她只得先轻声哄着。
“这样吧,我们先找到你爹,征求他的意见可好?”
“他有我没我都一样,再找女人生个就是,呜呜呜……”
到底是多不负责任的爹,能叫五六岁的孩童能如此自弃!
薛满将对方狠狠地腹诽了一顿,正要派云飞去四处打探,远处有几人打马而来,眨眼便围住了他们。
薛家护卫与暗处的侯府护卫立刻冲上前,与对方形成对峙。
对方大概七八人,为首的是一名蜜色肌肤的俊朗男子。他瞧见依偎在薛满怀里的亲儿子,随即目光往上擡,定在薛满的脸上。
肌肤胜雪,微恼带嗔,薄妆姝丽。
不知为何,裴行俞一眼便认出了她。八年前的福建海城,掀开幕篱后露出的那张脸,误会他要讹人的那位小娘子……
对,是许清桉的夫人。
他饶有趣味地道:“你抱着的是我儿子。”
薛满没有他那么好的记忆力,只觉得他枉为人父,“你也知晓他是你儿子?才五六岁的年纪,你叫他一个人在外乱跑,掉进池塘险些溺毙?”
裴行俞注意到裴珏换了件女童的衣裳,又见他眼鼻通红,伤心至极,便摸着鼻子道:“一时疏忽大意,没注意到他走开了。”
薛满冷笑,“主子疏忽,这么多奴仆也是吃白饭的家伙。”
闻言,对方的护卫面色讪讪,唯一的婢女更潸然泪下,“是奴婢不好,没追上小少爷的速度,途中更摔了一跤,崴到了脚……”
“撒谎!”小裴珏大喊:“你只顾着看爹爹!哪里管我跑没跑!”
婢女一愣,哭得愈加厉害,“奴婢委屈,老爷,奴婢真的没有……”
薛满揉了揉额头,云斛便道:“你太吵了,再不闭嘴,别怪我将你丢进池塘里。”
婢女立即噤声,委委屈屈地看向裴行俞。
裴行俞顾着看薛满,玩世不恭地笑,“行,我承认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样?”
薛满道:“这是你儿子,你说要怎么样?”
不等裴行俞开口,裴珏抢着道:“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然后跟这位姨姨走,我要给姨姨当新儿子!”
裴行俞:……好儿子,你还挺会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