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1 / 2）
他走到张冲身边，拍了拍还在冒着青烟的重机枪枪管：“换一根，这根可以扔了。”
他又走到蒋小鱼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备用弹匣塞进他怀里：“这是我的，省着点用。”
最后，当所有伤员都处理完毕，所有弹药都分发到位后，他才拿起一个已经有些凉了的馒头，就着冰冷的水，大口啃了起来。
馒头很硬，带着一股面粉的生味儿，水像冰碴子一样刮着喉咙。
林泰的咀嚼动作很慢，很机械，仿佛吞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生存下去的燃料。
他的眼神，如同一头潜伏在暗夜里的孤狼，死死地盯着阵地外那片被黑暗彻底统治的死亡地带。
那里，仿佛随时会扑出一群择人而噬的野兽。
滴答。
一滴冰冷的液体砸在了他握着水壶的手背上。
林泰的眉毛微微一挑。
滴答，滴答……
雨，来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带着深秋的寒意，敲打在残破的工事和冰冷的钢盔上。
但很快，雨点就连成了线，最后，变成了瓢泼而下的大雨！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落，整个世界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雨声！
战壕里，刚刚干涸了一些的泥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得泥泞不堪。
冰冷的雨水混着血水和泥土，迅速没过了战士们的脚踝。
“操！老天爷也跟咱们过不去是吧！”
黑暗中，一个战士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林泰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淬了冰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雨幕。
“死人是不会被雨淋的，想舒舒服服躺着，等敌人下一波冲锋就行了！”
他的话，恶毒，却有效！
所有抱怨的声音瞬间消失。
林泰猛地站起身，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滑落。
“张冲！蒋小鱼！还能动的都给老子起来！”
“干活！”
他一声怒吼，抓起一把靠在壕壁上的工兵锹，第一个跳进了齐膝深的泥水里！
“来了，排长！”
张冲二话不说，丢掉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也抄起一把铁锹跟了上去。
“噗嗤！”
铁锹深深地插入了饱和了水的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泰弓着腰，手臂上的肌肉块块垒起，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锹一锹地将堵塞排水口的烂泥和杂物挖开！
“都看着干什么？想泡澡吗？！”
“不想明天脚烂在裤裆里，就都给老子动起来！挖！”
他的咆哮声，比雷声还要响亮！
战士们纷纷惊醒，一个个咬着牙，拿起手边一切能用的工具，跳进了冰冷的泥水里。
一时间，战壕里到处都是铁锹挖开泥土的“噗嗤”声，和战士们沉重的喘息声。
“排长，那儿！”
蒋小鱼指着一处被炮弹炸塌的壕壁，那里堆积的弹药箱，已经有一半泡在了水里。
林泰的瞳孔猛地一缩！
“妈的！”
他丢下铁锹，大步趟了过去。
“快！把弹药箱都给老子垫高！快！”
他嘶吼着，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子弹，是战士的第二条命！
要是弹药受了潮，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林泰第一个扑过去，用肩膀硬生生扛起一箱沉重无比的机枪子弹，将它重重地放在了几块还算干燥的石头上。
“用沙袋！用空罐头盒！用尸体也行！把弹药给我抬起来！”
他的命令简单粗暴，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战士们疯了一样，用尽一切办法，将一箱箱手榴弹、火箭弹、子弹……从泥水里抢救出来，垫高，再用帆布死死盖住。
这一夜，无人入眠。
……
第二天，天空依旧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样。
雨停了，但敌人出奇地安静。
没有炮击，没有冲锋，整个战场死寂得让人心慌。
但林泰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噗！”
一声沉闷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寂静！
一名正在加固工事的战士身子一晃，头盔上瞬间冒出一个焦黑的弹孔，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狙击手！！”
“隐蔽！！”
张冲的吼声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回了脑袋，心脏狂跳！
林泰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一把抢过何晨光手里的狙击步枪，动作快如闪电！
“晨光，报方位！”
“十点钟方向，那块半截的石碑后面！很狡猾！”
林泰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睛凑到了瞄准镜前。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
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那个小小的十字准星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
林泰的食指，动了！
砰——！
沉闷的枪声，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响彻阵地！
千米之外，石碑后方，一团血雾猛然炸开！
“干掉了！”
何晨光通过观察镜，看得清清楚楚，兴奋地低吼了一声！
阵地上的战士们，看向林泰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这，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林泰将狙击枪还给何晨光，声音冰冷地没有一丝波澜。
“这只是个开始。”
“敌人是在用冷枪试探我们的虚实，他们很快就会再来。”
他环视着满目疮痍的阵地，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转身，对着展大鹏和蒋小鱼下令。
“大鹏！你带工兵组，把昨天剩下的‘阔剑’和‘跳雷’，全部给我在前沿阵地那几个缺口给我补上！”
“我要让那些杂碎，每走一步，都得给老子留下点零件！”
“是！”展大鹏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小鱼！”
林泰又看向蒋小鱼。
“把那几捆带刺的铁丝网，给我拉出去！交叉布置！越高越好！再挂上空罐头和手榴弹拉环，老子要让这片阵地变成一个谁进来都别想出去的钢铁坟墓！”
“明白！”
命令下达，战士们立刻如同精密的机器一般，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他们拉起一道道狰狞的铁丝网，埋下一颗颗致命的地雷，重新设置好那些简陋却有效的报警装置。
林泰站在阵地的最高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疲惫，只有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静和决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泥泞的脚步声从后方交通壕传来！
“噗通！”
一个浑身是泥的通信兵，连滚带爬地摔进了指挥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嘴唇因为缺氧而微微发紫。
“排…排长……”
通信兵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
“团部…团部急电！”
林泰的目光瞬间从阵地外收回，锐利如鹰！
“念！”
他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通信兵不敢怠慢，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通讯本，用颤抖的手展开，借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艰难地念道：
“命令！林泰部，你部位置已成为楔入敌军战线的一颗关键钉子！”
“师主力117团，已于一小时前，向敌军侧翼发起决定性反击！”
“你部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死守现有阵地！将当面之敌，牢牢吸引在此处！你们是铁砧，117团是战锤！为总攻争取时间！”
“重复！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阵地！”
通信兵念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了泥水里。
指挥点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泰那张被硝烟和泥土熏黑的脸上。
死守？
吸引敌人？
铁砧？
这三个词，每一个都意味着血和死亡！
他们这里，将成为整个战场的焦点，将承受敌人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攻击！
这根本就不是任务，这是一道催命符！
张冲的拳头，瞬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腮帮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剧烈地跳动着。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满是血丝。
然而，林泰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恐惧，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那笑容，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传我命令！”
林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把这个消息，告诉每一个还能喘气的弟兄！”
“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在等死！”
“我们是在为胜利争取时间！我们流的每一滴血，都能给侧翼的兄弟们铺出一条进攻的路！”
“我们，是英雄！”
他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战士的心脏！
“是！”
几个班长嘶吼着应答，转身冲进了黑暗和雨幕之中。
很快，这个消息，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传遍了整条残破的战壕！
“听到了吗！主力在反击了！”
“我们是铁砧！我们他妈的是英雄！”
“狗杂种们，来啊！爷爷就在这儿等着你们！”
一时间，所有人的疲惫、绝望和恐惧，仿佛都被这一个消息彻底点燃，化作了冲天的战意和杀气！
战士们的眼睛，一个个都红了，如同饥饿了数日的野狼！
与其窝囊地被炮弹炸死，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在这里！
为了胜利！
为了身后的战友！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单纯地为了活下去而战斗。
他们，有了必死的觉悟！
……
接下来的三天，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第一天。
敌军的进攻，如同预料中那般，疯狂而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