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垂髫符 （八上）（2 / 2）

了然道：“无色相无本性，六根清净，眼前皆空。施主话中之意，可是为一个人而来？”

“正是。”池不群喝口茶道：“主持可知晓知空大师俗家时的事情？”

了然道：“贫僧知晓。不知施主为何询问此事？”

池不群道：“昨日造访友人家中，听其妹说知空大师曾为红尘之人，后因某事皈依佛门，略感好奇，故来询问。主持可能讲上一讲？”

了然缓缓道：“都是陈年旧事，因果轮回又何须再提。”

池不群严肃道：“正因为现在其果，才想知当年其因。”

了然垂眼看凝视桌中香炉上升起的轻雾，半晌叹口气，手捻转珠慢慢讲述出一件另池不群也颇感震惊的往事。

三十二年前，楚州有一帮出名的湖匪，靠打劫过往船只为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官府也头疼不已，多次派兵围剿，均铩羽而归。后其逐渐壮大，在楚州自立一方，号称“洪煞帮”，其首领名为“混江蛟”，没人知道他确切面貌，只听说他身上纹有一条潜水蛟龙。

当年秋季，仙石县老县令任职年满辞官回乡，新任县令接班举家赴任，那天“混江蛟”照样带领众兄弟埋伏在湖中的苇荡里，见远处驶来一艘客船，上面有人走动，便领湖匪潜水从船底跃上，袭杀掉船上一家六口，血染湖泊，搜刮尽船上行囊后又将船板凿沉，让一干尸体沉到湖里喂鱼。

行囊中除了钱财衣物，还有州中批发的赴任官凭，所有匪徒中只有“混江蛟”一人识得几个大字，他这才知道船上死掉的人名叫陈浩然，是即将上任的仙石县县令，看着盖着红印章的纸，“混江蛟”突然哈哈大笑，说出一个让所有兄弟都大吃一惊的念头——他要冒充死掉的陈浩然赴任，当一把仙石县的县令。

匪徒听后登时分成两派：一派同意他的做法，去充当县令过过官瘾；一派不赞成冒险，一旦事发有可能朝廷出兵围剿，到时候就是死无全尸。然“混江蛟”思来想去狡黠一笑说道，除了州中的几个官，应该没有其他人见过新任县令的样貌，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能证明“陈浩然”身份的只有行囊中的赴任文凭，这张纸落在谁手里，谁就是新任的仙石县县令，等赴任拜礼时，多塞上几箱金银珠宝，到时候就是黑也能变成白。

众人觉得首领说的有道理，哄闹喊着“县令大人”，“混江蛟”便换上行囊中的衣袍改叫作“陈浩然”，连夜前往仙石县，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任县令。

坐上官位便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以前虽然也有小弟在旁端茶递水伺候，但总有种怕仇家杀来的惴惴不安感，可现在披上县令的外皮，提心吊胆全无。“陈浩然”打通上面的人，又把县中公务扔给手下，自己在外搜刮民脂逍遥快活，全然一派湖匪头子的恶态，“治理”的仙石县一片怨声载道。

快活日子过了没多长时间，某日以前的两位兄弟悄悄找上门来，说和海边的一伙人联合走水路贩私盐，路线一站刚好过仙石，让“陈浩然”给他们开条通路。“陈浩然”嘴上答应，脑中却逐渐反应过来，这个县令的位置坐的还不稳当，楚州湖面上有几十号人都知道他的秘密，要是不给他们办事，这个把柄就落在众人手里。待久了贪恋屁股下的位置，“陈浩然”当即心生一计，假意留两人在府中进晚宴，暗中毒死二人，而后悄悄带捕快连夜行到湖匪们的驻地，用浸透油的枯草捆累成墙围住四周，接着放火箭将熟睡中的湖匪尽数烧死，先前两人的尸体也扔到其中，跟着化成一堆灰烬。

就这样，“陈浩然”一手建起的洪煞帮，也在一夜之间被他亲手摧毁，然此事也恰好解了州中百姓的心结，民众可以安心捕鱼、运货。他的这次举动和往常恶习相互一抵，“陈浩然”的名字也在县中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