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鲜衣怒马少年时(八)(2 / 2)
冲出皇城,后方的城门逐渐凝缩成一个小黑点,男人侧头斜视一眼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得意的笑声尚飘在空中,忽然一个身影从后压下,双臂死死勒住自己向车外摔去。赭石服男人斜眼一瞟,才发现车上不知何时混上来一名天衙寺的人。
贺年藏在车里跟着剧烈摇晃颠簸的马车使出皇城,等到城外车速稍微平稳才找着方向,见前方人放松警惕,纵身扑上前箍住对方,用力歪向一旁阻止他驾车,浑身使劲吃奶的力气,终于抱着对方摔出马车,两人咕噜噜沿着路旁斜面向下滚去,噗通双双落入城外的湖水中。
两圈涟漪荡在水面,不多时一人头冒出来。是贺年。
“奇怪,人呢?”贺年冒出湖面迅速扫视一圈,偌大的湖面上只有自己一人,完全不见另一个人,回头看向岸边,也不见对方上岸,浮在水中想了几秒,又深吸一口气探入水中向下看,这才发现被湖中水草缠住腿脚在拼命挣扎的男人。
如果就这么不管他,让他泡死在这湖水中,也算是给他的报应,但话又说回来,这毕竟是寺里通缉许久的犯人,带回去会有自己应得的处罚,贺年一秒权衡,一个猛子潜下水游向男人。别看贺年的其他的体能不行,但在游泳上,他却远胜于其他同伴,几下灵活的游到男人身旁,解开缠在他身上的水草,拉着人向岸边游去。
晌时,贺年拖着轻微昏迷正在吐水的男人到岸上,将他扔到一边,自己则一屁股摊在地上大口竭力呼吸。
“回去,回去一定,一定跟鲁寺丞,说,说这事,说不准,就,就留下……”贺年边喘边叨咕,心中还在想着这次会不会被赶出天衙寺,没住意旁边窸窸窣窣有了动静,余光似是瞧到一黑影站起,转头正要看,下一秒一个坚硬物体砸中自己脑袋。
“唔——”贺年侧身倒地捂着头渗出的鲜血,眯眼瞧到方才救起的赭石服男人此刻狰狞笑容的跪在身旁,手中高举一块沾血的石块欲要砸下。
这人要杀了自己!
伪装时并没有带多少防身武器,而且经过一路的颠簸现在身上能反击的只有两个拳头,对方狠命的架势看来是必要置自己于死地,贺年只得尽量抱头缩起挣扎,掩护住脑袋不被对方一下打死。
赭石服男人看地上人还能活动,一下更比一下用力,渐渐中贺年支撑不住,双手开始松下露出危险地区,男人见对方脑侧太阳穴的位置露出,奸笑着高举起石块即将得手,蓦地身子一震,一把横刀从背后心口处贯出,男人愣愕转头回看,身后池不群持刀捅进后背,继而一抽收回,男人抓着石块直挺倒地,抽搐几下断了气。
“贺年!贺年!贺年你醒醒!”
“贺年!不能睡!快醒醒!”
“贺年!”
迷迷糊糊中,贺年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语气非常急迫。是谁来着?好熟悉……啊……好像是池不群……他也会着急啊……话说……他的伤怎么样了……被砍的不轻吧……那个犯人还真是狠毒,救了他还恩将仇报,对啊,他人呢……那个人……那个人!
贺年猛地睁眼,头上是一片屋顶。
这是哪?贺年呆愣的眨眨眼,就听身旁传来叽喳声音。
“他醒了!他醒了!”
“快去告诉鲁寺丞他们!”
贺年转动僵硬酸痛的脖子,见池不群站在旁边平静望着自己。
“你没事啊。”贺年看见对方无恙,想一笑报个平安,一吸气浑身上下的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成个粽子躺在床上,活动一下都困难。
对方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自己,不稍多时,鲁阳和朱名成前来探望,身后还跟着李照京。
“鲁寺丞、朱寺丞、长卿。”贺年躺在床上用余光看到三人,挨个喊过名字问好,问道,“那个犯人抓到了?”
“六名凶犯一人击毙五人落网,你们做得很好。”朱名成说完看了两人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鲁阳也是同样看着两人,见另一个寺丞没继续说后话,叹口气接着讲道:“但是你们俩人,未能通过审核,不得留在天衙寺。”
“为什么!”贺年当即忍着痛鸣出一声抗议,不是给自己,而是给池不群,他心里清楚自己确实在平时表现和抓捕上差强人意,留不下也是理解,但大部分计划是池不群想的,要说抓到人他的功劳最大,怎么有功的人还要被赶出去,不满争辩道,“计划都是池不群想的,怎么他也要被赶出去?”
朱名成回答道:“池不群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想到抓捕之策、最后击毙凶犯固然可嘉,但在过程中判断不佳误使百姓卷入危险,其中使三人死亡多人受伤,并在负伤后未待命听令,而是执意追捕逃犯,有谋却一意孤行,不能及时明断此乃大忌。”
贺年听完煞是可惜的望着池不群,难得出计又出力,还杀死犯人救回自己一命,反而落到这个下场,看他始终平静不语,想再开口替他说几句好话,这时在旁静听半天的李照京开口:“你们二人真这么决定?”
两名寺丞互望一眼,鲁阳问道:“长卿有何话讲?”
李照京打量几眼池不群,又打量几眼贺年,略带豪放一笑随意般道:“年轻人难免有失误和不足,要是因为这个错失人才,对寺里煞是可惜。”说着展开拿在手中的一份纸卷大致一览喃喃道:“这份整理的前朝公文誊的甚细,不过字倒是有点眼生。”话语间有意无意审视贺年几眼。
“长卿的意思是……”两名寺丞懂了李照京的话。
“寺里拨款安顿好受此事牵连的百姓,至于这两个小子,就留在天衙寺看日后表现。”李照京说罢余光斜向窗外,似指非指一句,“还有想说的?”
话音刚落地,就听窗户外传来齐声的欢呼。
“耶——”
“所以你们俩就是这么被留下的。”
其余六个人围成一圈眨着好奇双眼望着前面两人。
贺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就是这样,之后我们就转正成正式寺员,一直到现在。”
姜鱼转头瞅瞅池不群,又转头瞅瞅贺年,努力在想往事里的一处奇怪地方,不解问道:“这么说你以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池不群故意高深莫测回道:“这个啊,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什么什么,快说快说。”
姜鱼接着凑上前准备听另一段趣闻,这时王适忽然跑出去又接着跑进来,拽着胳膊扯嚷道:“还说什么快点去干活,长卿突然杀回来了!”
“什么?!”贺年一听也蹭的跳下炕,随意一提靴子慌张的跑去抄录间,几人都窜出屋,池不群才慢悠悠从屋内走出来,遥望着前方姜鱼几人打闹奔跑的背影,忽然的一瞬,似曾相识的场景重叠在一起,随风飘向远处。
原来当年,也是如此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