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罗刹女 (十二)(2 / 2)
姜鱼刚放下邻桌的酒,旁边人又催着上一壶新的,还没走几步,又听到别人要求添菜,被一个又一个催促喊声搞得晕头转向,无奈叹口气,扭头瞥见王适不知何时混到酒席里,坐在一个商人的身边有说有笑,和他聊的正欢。
“这个家伙……”姜鱼额角青筋一跳,悄悄甩出一个小石子砸中王适后脑,对方扭头对上自己喷火的双眼,尴尬一笑爬起来向这边走,走了几步又停下,眼光斜向旁边,带着些许惊讶。
姜鱼用力朝他眨几下眼示意快点过来,身旁却传来一句。
“那位小娘子,过来斟酒。”
“额……来了。”装成酒楼的仆人,宾客有要求就不能不理,姜鱼嘴上应了声,跪坐在最近的一位客人身旁,给同排的几人斟酒,眼光不经意向上一瞟,拿酒壶的手抖了一下,洒出几滴葡萄酒。
“老鸡贼怎么在这儿?!”
姜鱼心里闪过无数疑问,趁给别人倒酒的功夫又偷偷斜眼看那个客人,再一瞧发现不同之处,那位宾客的五官咋一看颇为神似池不群,但还是大有不同,脸上挂的不是平易近人笑容,而是一副凛然严肃的面孔,并不是熟悉的那位,姜鱼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继续给其他几位倒酒,抬眼看向前方,拿酒壶的手又抖了一下。
张子由坐在不远处,正和身旁几位胡商把酒言欢。
他又怎么再这儿……
最近的运气真是怪的没法说。
姜鱼牢骚一句,趁手里的酒壶倒空,端着空壶飞速路过还在呆立的王适,揽住他胳膊将人拉出酒席行到偏僻的角落,晃晃发呆的对方纳闷道:“老王你这是咋了?”
王适回神缓了缓,对姜鱼惊道:“你知道刚才倒酒的人是谁吗!”
姜鱼摇头不懂问他:“是谁?”
“左佽飞卫将军!”王适吃惊回道,“沈羽飞!”
“沈羽飞?”那个家伙姓沈……姜鱼脑子里继而冒出一个想法,问道:“那他是不是和定安侯有关系?”
王适道:“对啊。他是定安侯沈绩丘的儿子。哎?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这事?”
“我……我瞎猜的。”姜鱼胡乱一搪塞,推王适远离酒席去干活,脑中逐渐明白过来,难怪那个姓沈的打眼看上去像老鸡贼,都是一个爹生的能不相像。一个管刑案一个当将军,定安侯还真是生出了两个了不得的儿子。
房间里催促上酒的声音再度响起,两人又被赶着去后厨帮忙,下楼时闻到隐约几缕暗香飘过,一阵叮咚清脆的铃声从耳旁传来,姜鱼被突然出现的香味激的打个喷嚏,下意识看向铃声源头,是从一擦身而过的女人身上发出。
高个黑肤,蒙纱带铃。
“是她!”
两人当即认出路过的高挑背影正是遍寻不见的舞姬黛环,趁周围眼光不留意闪到角落中,反身上楼跟在她身后,绕过几个房间,最后停在沈羽飞那间酒席里,姜鱼和王适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在人中望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黛环用细碎舞步打出几声有节奏的铃响,房中乐师起了另一个乐调,原本点了舞牌的舞姬听到乐声暂时退到宾客中,场内留黛环一人独舞。不得不说,黛环的舞技确实精湛一绝,房中的觥筹声开舞后便静下来,宾客视线全落在房中回旋不停的人身上,邻间的宾客也纷纷凑到屋边看助兴舞,王适更是看的两眼放光,脖子直朝舞姬的方向伸。
姜鱼也是被对方的舞艺折服,不觉沉浸在曼妙的舞姿中,最后一声铃响收起,四周响起如潮水般的喝彩声,黛环俯身向宾客行礼,转头间眼光扫过房内,这一眼登时扫的姜鱼脑皮发麻,似是掉进冰窟窿一样从脚底窜上一阵寒意。
黛环虽垂着眼皮欠身致谢,但转动眼球的时候,姜鱼看到她的双眼没有露出白色的地方,和瞳孔般都是一片漆黑,捅捅旁边快要流出口水的王适道:“你看她的眼睛!”
王适还没从方才的情景中陶醉回来,傻笑着对舞姬吹口哨,姜鱼拧着他脸狠狠一扭,王适疼的挤出几滴泪仔细再看,同样低声惊道:“她没有眼白!”
话音未落,对方猛然抬头面朝两人所在角落。
接着双眼一弯,似是在对他们微笑。
姜鱼和王适不约而同打一寒颤愣在原地,对方趁此踩着轻盈舞步悄然离去,两人再缓过神,人已经不止去向何处。
“她刚才……”王适有些后怕的问,“是不是在朝咱俩笑……”
姜鱼身上的寒意还未散去,直勾勾盯着地板不动,心中蓦地升上不详的预感,爬起来焦急道:“走!马上去那个房间看看!”
“你知道她要去那里?”王适追在他后面问。
姜鱼停住脚步不安回道,“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两人避开楼内的纷杂视线绕道后面厢房,一路摸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木门上挂着锁,表明屋子主人还未回来,姜鱼翻出一根细铁丝捅开锁眼,和王适蹑手蹑脚进入房内。
房间内轻纱垂悬,四角放置珊瑚枝状铜灯,正中的莲花熏炉飘着淡淡的熏香,王适用力吸几口房间内香气,低声对姜鱼道:“这好像是那个黛环的房间。”
姜鱼问:“你怎么知道?”
王适道:“这熏香和黛环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就算不是,她之前也肯定来过这儿。”
那女人在这里呆过……姜鱼想起在屋中听到对话的两人,一人是位陌生的女人,那另一人会不会就是舞姬黛环?可对方从始至终没讲过话,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否为听到的那样。
两人速度搜查房内的每寸角落,屋内东西不多,也非常整洁,姜鱼走过桌边一掠上面摆放的物品,看到摆在桌子正中的一座雕像,对它产生一些疑惑。
雕像是泥胎形状不大,塑的是一尊女神像,女神面容美丽衣着飘逸,左手持宝幢,右手置于胸前,半跌坐在法座上,眼帘半垂似乎在审视拿起者,又似乎在垂眼静心养神,整个雕像上没有一丝灰尘,和桌角边的积灰形成鲜明对比。
“奇怪?一个舞姬的桌上不放胭脂水粉,偏偏放着这个东西?”姜鱼指着雕像问道,“老王,你认不认识这个?”
王适挨到姜鱼身边也是奇道:“这个……好像是佛教中的女神吧。莫不是她信佛?”
“我看未必。”姜鱼取了桌旁的笔墨和纸张,照着雕像临下它的外形,画完揣在怀中又摆好纸笔,继续搜其他地方,找了一圈没再有可疑的痕迹,和王适悄悄退出锁门撤走。
两人返回住房,王适问进屋就写个不停地姜鱼道:“你画那玩意干嘛?”
“那个佛像端端正正摆在桌子正中,又十分干净,桌角却是一堆灰,看来它的主人很在乎它。”姜鱼写完将两张纸一折,摇着隼哨道:“难道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