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卸甲的女将军20(2 / 2)
她怎么会没死?
可惜没人知道。
众人只看见她扶着城墙的断砖,慢慢站直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却字字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民女双手已废,再提不得剑,上不得战场,有负皇恩,是民女之过。”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
接着,她缓缓抬眼,望向城楼下銮驾里的穆宏,那双曾亮得像寒星的眼睛,此刻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灰,像燃尽的灰烬:
“可顾家嫡系已绝——父亲战死沙场,兄长死在狱中,如今连民女这废人也活不成了。
再无人能威胁陛下的兵权,再无人能挡陛下的长生路。”
她顿了顿,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里终于带了点哀求:
“求陛下,看在顾家世代忠良的份上,给顾家残存的族人留一条活路。”
话音未落,不等城楼下的士兵反应过来,她突然往后一仰,像片凋零的叶子,纵身从两丈高的城墙上跃下。
“咚”的一声闷响。
鲜血顺着她素白的丧服漫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溅在青石板上。
城下的鲜血像一盆热油,泼在了沸腾的民怨里。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杀昏君!”……紧接着,混乱瞬间爆发——百姓们冲破禁军的阻拦,疯了似的扑向銮驾。
禁军里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终究有人放下了长枪,甚至调转枪头,对着銮驾旁的侍卫刺去。
穆宏吓得从銮驾里滚出来,连鞋都跑掉了,可没跑几步,就被几个愤怒的百姓按在地上。
等禁军统领得知,带着心腹赶到时,场面早已失控,而老皇帝穆宏,早已被人用一条脏兮兮的裹脚布,吊死在了宫墙的鸱吻上。
那舌头吐得老长,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那些曾助纣为虐的皇室宗亲、皇子公主,凡手上沾过血,皆被愤怒的百姓拖出来,有的被乱棍打死,有的被扔进炼丹殿的废墟里,最后竟都死无全尸;其余没沾血的,被打得重伤濒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皇室穆家,除了皇宫里那个形同傀儡的新帝穆昀(三皇子)。
他被吓得缩在龙椅下,抱着柱子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其余血脉,几乎断绝。
北狄的铁骑尚未兵临城下,京城已乱作一团。
百姓们杀红了眼,连粮铺都被抢了;官员们躲在家里,关紧门窗不敢出门;
禁军分成了两派,一派想护着新帝,一派想替顾家报仇,差点在宫门前打起来。
好在,以绍副将为首的昔日顾家军将领,及时带着三千旧部从城外赶来。
绍将军穿着顾驰霜曾穿过的半旧银甲,手里举着顾家的“忠勇”大旗,先派人守住粮仓和城门,又提着剑站在宫门前,对着混乱的人群大喝:
“北狄还在城外!若自相残杀,梁国才是真的完了!顾将军以死求陛下留顾氏活路,不是让咱们毁了这江山!”
他的声音像惊雷,震得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接着,他让人收殓了顾驰霜的尸骨,又把缩在龙椅下的新帝扶出来,逼着他下旨:
赦免顾家所有族人,追封顾驰霜为“忠烈侯”,以国礼安葬;同时调遣各地兵马,由顾家旧部统领,合力抵御北狄。
一场自乱,总算被强行镇住。只是这风雨飘摇的王朝,像艘破了洞的船,虽暂时没沉,却不知还能在惊涛骇浪里撑多久。
城墙上的血迹还没洗干净,远处的烽燧台又燃起了狼烟——北狄的铁骑,终究还是要来了。